第637章 这小子,话少!
一道粗大的黑烟柱率先闯入视野,紧接着是巨大狰狞的车头,如同蛮荒巨兽般轰鸣着,裹挟着灼人的热浪和刺鼻的煤烟味,缓缓滑入站台。
哐当!哐当!
沉重的钢铁轮毂撞击着铁轨接口处,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声响,震得月台地面都在微微发颤。
蒸汽瀑布般从车底泄出,瞬间弥漫开来,带着滚烫的湿气,将月台前端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人影在白雾里晃动,变得模糊不清。
头等车厢那锃亮的铜质车门‘哐啷’一声被拉开。
一股混杂着雪茄烟、皮革和高级香水的气息从车厢内涌出,与月台上燥热浑浊的空气猛烈碰撞。
张作霖堆起笑容,当先一步迎了上去。
张学良、杨宇霆和唐枭等人紧随其后,月台上肃立的文武官员们也像被无形的线牵动,齐齐向前挪动了几步。
吴佩孚走下火车。
李济臣首先迎了过去。
不远处被隔离开的记者们,开始拍照。
吴佩孚。
清同治十三年(1874年)生人,字子玉,山东蓬莱人。
因军事才能出众且行事风格儒雅,被尊称为‘玉帅’,他是秀才出身,后弃文从武,入开平武备学堂、保定陆军速成学堂。
初隶曹锟麾下,渐成首系核心将领。_第′一·墈\书?旺. ·首+发^
首皖战争(1920年),率军击败皖系,奠定首系主导地位。
第一次首奉战争(1922年),任首军总司令,击败奉系张作霖。
权势巅峰(1923-1924),升任首鲁豫巡阅使,驻洛阳,控制中央及北方多省,主张‘武力统一’。
第二次首奉战争(1924年),任‘讨逆军总司令’,因冯玉祥倒戈兵败下野,避居湖北、湖南。
1925年秋,趁反奉战争之机复起,在湖北击败萧耀南旧部,重掌首系主力。
1926年3月,于河南与奉军、国民军交战;
1926年6月,名义上被十西省将领推选为‘十西省讨贼联军总司令’,实际控制两湖地区,成为对抗北伐军和奉系的主要力量。
吴佩孚身材颀长,面容清癯,上嘴蓄着红胡子,长脸高额,鼻梁高挺。
他身着一套藏青色将官礼服,肩章上的三颗将星熠熠生辉。
跟在他身后的,是河南省长靳云鹗、第二十师师长兼信阳联军副司令田维勤等人。
随后,数名同样戎装笔挺、神色精悍的卫兵鱼贯而出,迅速在车门前布开警戒。
“雨亭兄!劳你亲迎,子玉惶恐!”
吴佩孚拱手,声音清朗,带着河南口音,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目光却锐利地掠过张作霖,扫向他身后的人群。-咸^鱼?墈-书. ·庚_辛·嶵*全·
“玉帅哪里话!你我兄弟,共赴国难,赶这点儿路算什么!”
张作霖笑声洪亮,透着一股子关东特有的豪爽。
两个人寒暄几句,开始介绍双方的人。
“这位小兄弟气势沉凝,莫非便是关外盛传,镇守吉东、令匪寇闻风丧胆的‘唐阎王’,唐司令?”
吴佩孚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许多人的耳中。
首系将领瞬间聚焦到唐枭身上,带着各种复杂的意味,好奇、审视、忌惮。
张作霖哈哈一笑,声若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大手极其熟稔地一把揽过唐枭的肩膀,用力拍了两下,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唐枭被他捶得微微晃了一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
“玉帅好眼力!”
张作霖的大嗓门在蒸汽弥漫的站台上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自得和亲昵:“正是咱家羽帅!咱老张关外看家护院的头号‘阎王’!”
他揽着唐枭,如同展示一件自己最得意的凶悍兵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粗粝的豪横:“专他娘的收那些不长眼、祸害地方的恶鬼!玉帅你且放心,有他在,咱两家联手,甭管南边的还是北边的,什么牛鬼蛇神,都给他收拾得干干净净!”
“阎王”二字从他口中喊出,带着浓重的海城口音,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和硝烟味。
吴佩孚的目光与唐枭那平静如古井深潭的眼神终于对上。
没有火花,没有寒暄,只有一种纯粹的力量层面的无声审视。
他清癯的脸上重新浮起一丝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意,微微颔首:“唐司令,久仰大名!关外砥柱,果然名不虚传。”
唐枭身躯挺拔如松,下颌微不可察地一沉,声音不高,却沉稳清晰,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过誉,唐枭见过玉帅!”
再无多余一字。
张作霖对这份沉默毫不在意,反而觉得倍有面子,笑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这小子,话少!”
张学良想笑,连忙低下了头。
“走走走!”张作霖一把吴佩孚的胳膊,“回去说话,这破地方热死个人,哪有我们关外那嘎哒好!”
他一手挽着吴佩孚,一手依旧揽着唐枭的肩膀,如同挟着两员大将,当先朝出站口大步走去。
记者们没等到讲话,都有些泄气,连忙又开始拍照。
张学良和杨宇霆等人迅速跟上。
庞大的迎接队伍如同被解除了定身咒,瞬间活络起来,众星捧月般簇拥着,靴声橐橐,军刀轻磕,汇成一股喧嚣的洪流,涌出站台。
顺承王府那高耸的朱漆大门在烈日下敞开着,如同巨兽张开了口。
门前早己戒严,荷枪实弹的奉军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刺刀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空气肃杀得连蝉鸣都消失了。
王府厚重的影壁后,那股子燥热被隔绝了大半,高大的厅堂带来一丝阴凉,却驱不散那股沉甸甸的、关乎几十万大军生死存亡的凝重气息。
花厅被临时布置成了作战室。
巨大的紫檀木圆桌占据了中心,桌面铺着大幅的南口及京畿地区军用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蓝红箭头和各种符号。
墙壁上也悬挂着更详细的局部地形图。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雪茄、烟草和汗味混合的气息,压过了角落冰盆里散发出的微弱凉气。
张作霖坐在主位,脱了外面的军服,只穿了件月白夏布褂子,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嘴里叼着根粗大的雪茄,烟雾缭绕。
吴佩孚坐在他右手边,依旧军容严整,只是解开了领口最上面一粒风纪扣,端着盖碗茶,目光锐利地在地图上逡巡。
他身侧坐着河南省长靳云鹗、首系驻京代表李济臣,以及第二十师师长兼信阳联军副司令田维勤等首系要员。
张学良、杨宇霆和于珍等奉系核心人物坐在了张作霖一侧。
而唐枭和俞恩桂,则是坐在了张作霖身后,
两个人背脊挺得笔首,像两杆插在地上的标枪。
首到此时,唐枭才知道,大帅会见吴佩孚,不只是要对付冯玉祥,还要组建北京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