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东方巴黎,纸醉金迷
9月8日,哈尔滨傅家甸。
滨江大舞台三丈高的砖砌门脸前,人潮挤得南十六道街水泄不通。
俄国流亡贵族裹着貂皮领子,日本商社买办拄着文明棍,山东脚夫垫脚抻脖,全冲着门楣上那幅三丈长的俄汉双语海报:
倾城艳影,一掷千金!耀滨电灯《首届哈尔滨花魁大赛》
为什么前面加了四个字:耀滨电灯?
因为这是人家的冠名!
那日从滨江大舞台离开以后,唐枭就去找了耀滨电灯公司的老板熊冕章。
熊老板非常客气,不仅主动配合给大舞台停电,更是豪掷两万大洋,买下了首届花魁大赛的冠名权。
空气里飘着格瓦斯甜腻的焦香、日本金蝙蝠香烟的呛味。
维持秩序的是警备司令部的大兵,挎着长枪,刺刀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滨江大舞台里,三层环形观众席像个巨大的蜂巢。
一楼红绒软座早被商贾占满,散座更是座无虚席,二楼包厢也是一间没空。
双合盛东家张廷阁捻着沉香串,眼皮半阖。
新世界总经理朱文泰,他拍着丰泰亿掌柜章恺的大腿说:“章老板!听说你相中的那个头牌,那腿比中东铁路还直溜?”
章恺干笑,眼风却瞟着斜对角。
地产大王姚锡九盘着和田玉佛珠,老僧入定似的稳当。
“羽帅到——!”林三儿嗓门洪亮。
呼呼啦啦,所有人都在往起站,暴雨般的掌声中,一身笔挺戎装的唐司令频频挥手。
他身后跟着赵副司令、陈参谋长、军法处处长王福生、宪兵队队长朱自强、混成旅旅长兼哈尔滨城防副司令吴铁牛、副官处的三名副官,还有参谋部两个参谋。
舞台前正中位置,就是留给警备司令部的。
唐枭与朱文泰、傅巨川等人握手以后,这才纷纷落座。
利好洋行的文员温婉,苏联驻哈尔滨总领事馆侨民事务科的伊万娜……她们也来了,只不过唐枭没看到而已。
就听林三儿又喊:“中东铁路护路军总司令部,张司令到!”
众人只好再次起身,掌声却明显弱了一些。
张焕相同样带了一些人,仰着大下巴挥着手。
一行人来到近前,唐枭才起身伸手,微笑道:“感谢张司令捧场!”
“那是必须的!谁的面子我都可以不给,可唐老弟的面子,当哥哥的必须给!”
说得漂亮,唐枭呵呵直笑。
第三个到的是城防司令李杜,众人又一次起身鼓掌。
军界的几乎都来了,政界也少不了,只不过再来人的时候,都没有唐司令进来时那么热烈了。
或许也是累了。
哐啷!
一声铜锣炸响。
八盏吊灯‘呼’地燃亮,刺得人睁不开眼。
舞台大幕缓缓旋开,刘二少爷一身白西装早就站在了台中央,折扇‘唰’地抖开。
关于主持人的人选,这货还挺谦虚。
林三儿没办法,只好四下奔走,找了几个能说会道的大茶壶。
报给唐枭以后,人家看都没看,说花这个钱干啥?刘二一天天像个跳马猴子似的,就他了!
舞台上的刘二少爷声音洪亮,充满感染力:
“女士们!先生们!尊贵的来宾们!欢迎来到这‘东方巴黎’最璀璨的夜晚!欢迎莅临耀滨电灯《首届哈尔滨花魁大赛》现场!”
掌声雷动。
这厮张开双臂,仿佛拥抱整个大厅的喧嚣与奢靡:
“看啊!松花江畔的夜风,也沉醉于这满城的金粉与霓虹!在这远东最迷人的不夜城,在这华洋杂处、风情万种的土地上,今晚,我们将共同见证,何为倾城之姿,何为绝代风华!”
掌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刘铭稍作停顿,语气转为更深沉有力的煽动:
“这是战鼓催征,也是盛世笙歌!在我们唐司令的远见与魄力之下,为了守护我们共同家园的安宁与荣光,这场史无前例的盛会应运而生!每一份倾注于美的热忱目光,都将化为最坚实的后盾,支撑起我们北疆的脊梁!”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尤其掠过前排显贵:
“今夜这舞台,是战场,更是熔炉!来自四方的绝色佳人,将用她们的才情、风韵与魅力,点燃这深秋最炽热的火焰!”
刘二的声音拔至最高亢:“准备好了吗?”
下面还真有配合的,齐声呐喊:“准备好了!”
“好!那就让心跳为这惊世之美而加速!让欢呼为这无上荣光而沸腾!现在,就让我们屏息凝神,迎接属于哈尔滨的黄金时刻!”
“有请第一位选手,娜塔莎!马迭尔舞厅的夜莺,闪亮,登场!”
台下正中位置,陈卫熊侧身在唐枭耳边说:“这货就是个活宝儿,以后还是别让他回去了,留身边吧!”
唐枭笑:“阉了以后再留下……”
陈参谋长点头:“嗯,我看行。”
舞台两侧,喷出大股白雾,这是醋酸混着小苏打的把戏。
雾里走出一个金发雪肤的俄国美人,马靴锃亮,红裙旋成朵滴血的罂粟。
刘铭大吼:“娜塔莎表演的曲目是:哥萨克刀舞!”
掌声又一次爆响,能把滨江大舞台的屋顶掀开。
手风琴拉出狂野的调子,娜塔莎银刀翻飞,裙摆飞扬间,大腿根时隐时现。
“好!”朱文泰跳了起来,抓起镀锌托盘里一把金箔玫瑰就砸上台,“赏五千大洋!毛子娘儿们够骚!”
金纸花雨里,娜塔莎弯腰拾花,领口春光乍泄。
站票席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咕咚’声,好看,真好看!
“记——!”刘铭拉长调子。
舞台左侧俄文水牌‘刷’地翻到五万,中文水牌墨汁淋漓写下‘朱文泰’大名。
林媚儿跳了段舞蹈后,日本松浦屋的艺伎千代子上了场。
三味线呜咽声里,她踩着半尺高木屐碎步挪移,白脸像刷了层骨粉。
“东洋鬼装神弄鬼!”张大下巴嗤笑,故意亮着嗓门对副官道:“去!给林媚儿送十朵花,老子还是爱看中国娘儿们扭秧歌!”
舞台右侧水牌‘林媚儿’下蹿出十万数字。
秋实阁的赛秋香在后台搓手直跳:“哎哟,张司令出血了!”
中泰银行徐中一冷笑:“十万?张大下巴那点军饷亏空,怕是想借花魁赛洗钱吧?”
声音不高,却像根针扎进姚锡九耳朵。
姚半街捻佛珠的手指顿了下。
压轴的是百花楼清倌人小月仙,十六岁的雏儿抱着琵琶唱《黛玉葬花》,嗓子嫩得能掐出水。
哗啦……
天成茶庄少东家把整托盘金玫瑰掀上台!
“二十万!这丫头老子包了!”金纸堆里小月仙吓得一跳,差点儿走了调子。
章恺阴阳怪气:“刘少爷悠着点,您家茶庄现银够填这窟窿?”
少东家脸涨成猪肝。
子时散场,百花楼的账房把算盘珠一拨:“头天总账,三百二十万大洋!”
原江畔壹号院,现如今的唐公馆里。
刘铭冲进客厅,兴冲冲道:“三百二十万大洋!”
唐枭正用匕首削苹果,雪亮刀尖一挑,果皮连绵不断坠入银痰盂:“不错!明儿有贵客,把压箱底的货都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