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丢了魂儿

郝义三默默看着。

眼前瘫在椅中的男人,哪还是那个悍不畏死、手握重兵的唐阎王?

分明只是个被困惑和虚无击倒的迷途者。

郝义三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痛楚,深处藏着更坚硬的东西。

他没再追问,而是提起茶壶,默默为唐枭的茶杯续上滚烫的茶水。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郝义三眼神中没有嘲讽,只有洞穿世事的平静与沉甸甸的期许。

“我猜呀,”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清晰:“或许是他们是丢了魂儿?”

“魂儿?”唐枭茫然抬头,浑浊眼中满是孩童般的困惑,“丢了魂儿?”

“是呀,”郝义三目光深邃,语气带着冰冷批判,“没了魂儿,人就没精气神儿,眼睛里就只剩下地盘儿、金钱和女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可、可怎么才能把丢了的‘魂儿’找回来呢?”唐枭问。

“也许不是丢,而是根本就没有!”郝义三站起身,踱到窗边,负手望着外面吞噬一切的沉沉夜色。

月光勾勒出他瘦削挺拔的背影。

“有些事,急不得。”他转过身,目光落回唐枭身上。

“就像栽苗,得慢慢浇灌,等它自己把根扎下去,扎得深了,稳了,就不怕风霜了,”他顿了顿,目光又一次投向黑夜,“到那时候,自然就有了魂儿……”

他收回目光,再次转身后,语气温和下来:“枭哥,夜深了,歇东跨院吧!”

又确认道:“惜文肯定都收拾好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唐枭告别了郝义三,继续视察各地驻军。

只是不知怎么了,这一路总也提不起精神来,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话。

后来他才明白,原来这棵苗,那天夜里义三兄弟已经给自己种下了。

10月中旬,帅府来电,召其赶赴奉天。

同时在路上的,还有吉林督军张作相,黑龙江督军吴俊升,东省铁路护路军总司令张焕相,东省特别区行政长官于驷兴。

于驷兴,字振甫,清光绪四年(1878年)生于安徽寿州,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随恩泽由吉林调任黑龙江。

民国十四年(1925年)9月,由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张作霖任命,是东省特别区第三任行政长官。

大帅召集,是为了成立哈尔滨特别市一事。

多少年了,终于封闭了俄国人非法控制的‘哈尔滨自治公议会’,大快人心!

虽说这个‘特别市’,管辖范围仅仅只是埠头区和秦家岗的新市街,却也是中国政府首次收回哈尔滨的市行政管理权,标志着哈尔滨从外国势力控制下,回归中国主权管辖。

关于首任市长一职,会议上争论得十分厉害。

唐枭始终不发一言,毕竟他驻扎在哈尔滨,奉天方面又忌讳军政交往过密。

张作相和张焕相明显对着干,要不是少帅从中调和,唐枭觉得这俩人很可能跳会议桌上打起来。

最后还是大帅拍板:

首任市长储镇,参事会13名成员。

参事长由储镇兼任,参事有吴子青等6人,候补参事许永铭等6人。

参事职能:辅助市长决策,参与市行政管理。

原位于傅家甸的滨江道警察局,正式更名为滨江道警察厅,厅长高齐栋,盛冬子任副局长兼哈尔滨市警察局局长。

高齐栋今年39岁,辽阳人,原奉天警察厅缉私科科长,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

当晚唐枭约张作相喝酒,这才明白。

这些人里面,储镇是大帅内定的;其余参事和候补参事,平衡了张学良、张作相、张焕相、于驷兴以及吴俊升等人。

唐枭感叹,沙俄的残余势力终于都被逐出哈尔滨,日方也仅有特务机关和领事馆了。

依兰道道尹手伸不过来,滨江道公署也不能过问特别市。

以后自己要和这位储市长好好相处了!

说来也巧,回哈尔滨时,两个人竟然被安排在了同一节车厢。

同行的还有东省特别区行政长官于驷兴,张焕相留在了奉天,估计又要约少帅。

储镇,光绪十三年(1887年)生人,字铁生,江苏省宜兴人。

此人家境殷实,曾就读于南洋公学,后赴东北,毕业于东北讲武堂。

民国五年(1916年),任铁岭地方审判厅书记官长;

民国十二年(1923年)任辽阳县知事,后任吉林怀德地区负责人,是刘二少爷家那边的父母官儿。

二人对彼此印象都不错,唐枭有意交好,储镇更是求之不得。

毕竟唐司令是吉林东部镇守使,兼着警备司令!

除去护路军和李杜的第二十四旅,如今整个吉林东部的军权,可都攥在这位唐阎王手里。

储镇这个特别市市长不易,上有东省特别区行政长官、吉林督军和省长层层节制,下辖区域又实在局促。

论管辖面积,远不及滨江道、依兰道那般辽阔。

所幸哈尔滨够繁华。

唐枭一口一个铁生兄、振甫兄,两个人也热络地叫着振羽老弟,一路谈笑风生。

抵达哈尔滨没两天,储市长还主动做东,邀唐枭小酌。

唐枭爽快应约,又提议道:“就咱俩,喝得少不尽兴,不如请上于长官?”

储镇自无异议,于是又请来了东省特别区行政长官于驷兴。

三人在“大世界”推杯换盏,直喝到半夜。

席间,经理朱文泰也特意过来敬了酒。

散席时储镇起身结账,款台却道:“朱经理交代了,唐司令光临,一律免单。”

储镇哪里肯占这个便宜?可无论他如何坚持,店家执意不肯收钱。

无奈,只好作罢。

11月1日,哈尔滨特别市正式成立。

连续几天的酒醉,唐枭实在受不了了,把这边的事情都交给了赵木,和陈卫熊带着刘铭、杜小山及两名警卫,六个人换上便衣回了广州。

茉莉见到这个小没良心的,抱着就哭,接着两只手往唐司令腰上掐。

唐枭被掐得龇牙咧嘴,已经六岁上了私塾的小世宗问母亲:“娘,他是谁呀?”

小舅子金佑森也在,叼着香烟,倚着门框看热闹。

唐枭和陈卫熊在广州住了半个多月,白天逛街,夜里‘耕地’,没闲着的时候。

这期间,时局发生了好多变化。

以至于他们回到哈尔滨后,整个二十一师以及李杜的第二十四旅、张焕相的护路军,都在陆续换新军服。

土黄色的军服,换成了灰色。

奉军军服的颜色变化,分为四个变化:

清末至民国初期,1912年前,以青灰色或深蓝色为主,沿袭自清末新军和禁卫军制服;

北洋军阀时期,1912年开始以灰蓝色为主,高级军官服颜色更深。

张作霖改革时期,1922年的第一次直奉战争之后,军服颜色改为土黄色,模仿日军赤茶褐色,以增强隐蔽性。

而这次的换装,是因为12月1日,张作霖在天津卫‘蔡园’正式宣布成立‘安国军政府’,并被推举为“安国军总司令”。

孙传芳、张宗昌为副司令。

张学良被授予陆军上将军衔,京榆地区司令不变,又被任命为安国军第三方面军团军团长,负责指挥奉系主力部队。

在此半个月前,大帅在天津蔡园召开军事会议,联合奉军、直鲁联军及孙传芳等势力,讨论对抗北伐军和冯玉祥国民军,并就地盘分配、出兵南下等问题作出决策。

五天后,孙传芳秘密赴津会见张作霖。

他低声下气,与张学良结拜,认大帅为义父,并承诺将江苏、浙江、安徽交给部下,自己率残部听命于奉系。

张作霖表示既往不咎,双方协力对敌。

12月8日,张作霖特任阎锡山为安国军副司令,试图拉拢山西军阀加入反北伐联盟。

奉军精锐部队沿京汉线南下,准备介入中原战事,但遭吴佩孚抵制,奉军暂缓入豫,改派重兵集结于直隶、河南交界。

大帅并没有让唐枭参与这些事,因为这是他留在吉林东部的一面盾牌!

唐司令更是兢兢业业地经营着他的吉东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