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欲加之罪

李杜回到哈尔滨没两天,又去了警备司令部。

推门进来,正撞见唐枭在穿大衣。

“植初兄,有事?”唐枭问。

“振羽,辅忱来电话了,”李杜开门见山,“逮捕公文不日就到,他希望你能出人,押解张焕相去吉林……”

“呦?!”唐枭系好大衣扣子,一脸歉意,“真不巧!犬子病了,高烧不退,孩儿娘催我赶快回趟响马哨!”

李杜有些挠头,只好说:“走吧,我送送你。”

唐国柱生病自然是假,唐枭就是不想当这出头鸟,一听警卫报李司令来了,起身就去抓大衣。

然后,等着他进来。

张大下巴要是死了还好说,万一没死,还不得恨死自己?

这张辅忱,分明是要拉自己下水!

想想大下巴和少帅的关系,这一棒子肯定打不死他。

本司令只管打击帮会犯罪,张大下巴的罪证可是李杜查获,又是他递上去的,跟我姓唐的有什么干系?

唐枭回了响马哨,李杜只好折返城防司令部打电话。

张作相气笑了:“这个唐阎王,真他妈娘的一肚子鬼心眼子!”

这天上午,张焕相正在护路军总司令部参谋部开会,一名副官来报:“司令,少帅电话!”

张焕相奇怪,不知道找自己干嘛。

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先打了个哈哈,刚要说话,就听那边的张学良厉声道:“别他妈哈哈了,赶快来我这儿……”

哐当!

电话那边话还没说完,办公室房门被踹开了,一众荷枪实弹的宪兵,如狼似虎,把张焕相按在了地上。

会议室里的人都跑了出来,见走廊全是宪兵,都傻了眼。

张焕相用力仰头怒骂:“你们谁呀?找死吗?我正在和少帅通话……”

电话那边的张学良都听到了,自己是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他放下了话筒,往后靠在了椅子上。

摇头苦笑道:“老叔啊,多大点儿事儿呀,你咋还没完了呢?”

再说司令部这边。

掌管吉林督军府警卫的张作舟,也是张作相的族弟,大步走了进来,随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封公文。

‘唰唰’打开后,大声读了起来:

“查,东省铁路护路军总司令、陆军中将张焕相,身膺要职,统辖路权,本应恪尽忠悃,绥靖地方。

然该员暗结党羽,私通外力,图谋分裂疆土,妄倡独立之举。

其行迹诡秘,阴蓄异志,实已构成叛国之罪!

据密报及多方查证:

一、张焕相借护路军权之便,私调兵员,暗布关隘,意图割据东省特别区,脱离中央统辖;

二、勾结境外势力,密受资助,以铁路权益为饵,交易军械,阴图自立;

三、散布谣言,煽惑僚属,动摇三省军民之心,破坏国家统一之局。

以上诸端,罪证确凿,无可抵赖。

张焕相辜负国家委任之重,违逆奉天统帅之令,更践踏东省民众之托。其行径已触犯《陆军刑事条例》之叛乱罪、渎职罪,并危害民国安全之根本。

兹奉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及吉林督军张作相之严令:

即刻褫夺张焕相本兼各职,解除其一切兵权;由宪兵司令部协同执法处,将其缉拿归案;

查封其官邸、办公署及关联资产,搜缴密函文书;

押解吉林军法处候审,严禁任何外力干预!

凡东省军民官吏须知:

国家统一,不容侵损;疆土完整,岂容割裂?张焕相之流,纵位高权重,一旦谋叛,法所必诛!望尔等以儆效尤,坚守职分,共维大局。若有同谋隐匿者,一经发觉,军法连坐,决不宽贷!

此令

吉林督军张作相

中华民国十六年一月二十六日”

走廊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面面相觑,想不通司令怎会闹独立。

这不是扯犊子嘛!

张焕相哈哈大笑,破口骂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作相,你这是公报私仇!我要到大帅府告你!”

张作舟冷冷道:“没机会了,带走!”

张焕相被押出司令部大楼时,几乎所有办公室的窗户都不顾严寒打开了,探身张望。

张作相最最后悔的就是,没让族弟在路上处决了张大下巴!

倒不是他心软。

原因有二:

一是想当面羞辱;

二是想押解到吉林后,严刑逼供把证据坐实;

这也是避免受人诟病,尤其是小六子那边,证据不足的话,肯定翻脸。

可还不等用刑,几乎就是脚前脚后,张汉卿就到了吉林。

“老叔儿,这事儿肯定有误会!”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张作相把本子给了他。

看完后,张学良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不可能!”

张作相不吭声。

“老叔儿,你让我见见他!”

督军署禁闭室里,张学良把本子扇在了张焕相脸上,破口大骂。

张焕相鼻涕一把泪一把,赌咒发誓,说如果自己对张家有二心,就让他浑身长脓疮,不得好死!

他没说假话,他宴请过调查课的神田大尉不假,可绝对没说过要什么帮助,更不可能想搞什么分裂独立!

自己是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这种傻逼行为明显就是作死!

这件事情,很明显是有人在陷害自己,甚至都不是唐阎王和李杜,是有人在白回子的本子上做了手脚。

到底是谁呢?

他怎么也想不到,白回子这个大字不识的无赖,还能有这个心眼子!

张焕相是什么样子的人,张学良一清二楚,不用他发誓,都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老叔反感张焕相势利、扒高踩低,李杜和老叔又关系莫逆,自然也会帮他,这些都好理解。

可唐枭是什么情况?

怎么也掺和进来了?难道这日记是他伪造的?

“你本就留过日,如此敏感时期,为什么非要和这些日本人搞在一起?”张学良厉声道。

张焕相先后读过日本振武学校、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八期步兵科,直到1911年才以优等成绩毕业归国。

他委屈死了,真想说你爷俩不也一样吗?

可他不敢说,只能委委屈屈道:“我的少帅呀,我坐在护路军总司令的位置上,怎么可能不接触他们呢?”

张学良知道他说得有道理,毕竟在其位谋其政,于是又问:“我不是让你和唐枭搞好关系吗?”

“搞了呀!您知道的,花魁赛我没少往里扔钱!”

“那怎么还闹这么僵?”

张焕相感到委屈:“我哪儿知道,他横竖看不上我,和李杜、于驷兴、储镇这些人打得火热,我根本凑不上前儿……”

“真没得罪过他?”张学良追问。

张焕相想了想,就把宴请过盛冬子局长,还有滨江大舞台停电的事情都说了。

张学良怒道:“以后你再见到唐枭,躲着走!听见了吗?”

他当然听到了,尤其‘以后’两个字,这就说明少帅肯救自己,慌忙答应。

“老叔儿那人好说话,我可以饶你一命……”

听到这话,张焕相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张学良严厉起来,“以后你不能带兵了,老老实实为百姓做些实事,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

张学良要走,又被他一把拉住:“汉卿啊,这事儿有猫腻,肯定有人在这本子上做了手脚,你得帮我查查……”

张学良扭头问:“你在哈尔滨几年了?”

他想了想:“民国十一年过来的,四年了……”

“没得罪过人?”

张焕相哑然,这怎么可能呢,再想说话,张学良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