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算一卦吧!

这变故太突然了!

白回子的手还僵在半空中,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金佑森开始吃生煎,鲜美的汤汁在嘴里爆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看到。

“捉贼啊——!”‘肥羊’厉声嘶吼起来。

话说白回子反应是真快,就在那个‘捉’字刚出口时,两条小短腿儿就悠了起来。

嗖嗖嗖——没了影儿!

金佑森呵呵笑着,继续吃他的生煎。

‘肥羊’满地捡他的大洋。

吃饱了,三块大洋还没花完,那东北矮胖子已经消失不见。

“没劲儿!”

他准备换个人‘玩儿’,不料刚走不远,白回子就从一条弄堂里冒了出来,气喘吁吁问:“老豆,生煎还有吗?”

尼玛?!

这咋还赖上自己了?

金佑森笑眯眯答应了一声,又想,既然回来了,也是缘分,那就继续‘玩儿’他吧!

接下来,他带着白回子,开始在闸北、虹口一带找人。

“黄富贵?五十来岁,有点胖?白七爷,您这信息也太笼统了!上海滩叫黄富贵的胖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原本说找人,也只是白回子的随口一说,现在没办法,只能将谎言进行到底了。

毕竟跟着这个老豆有吃有喝,先混着吧!

金佑森领着白回子穿梭在迷宫般的弄堂里,嘴里不停地抱怨,眼睛却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人流。

白回子本是无所谓,还得做出一副焦急模样,赔着笑:“是是是,麻烦老豆多费心!您多费心!”

每次听他喊‘老豆’,金佑森就开心。

要是没有这份开心,他早溜了,毕竟没出力就捡了这么大个的儿子,不得帮帮忙?

好吧,继续!

金佑森带着他,专往那些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钻。

烟纸店门口晒太阳的‘白相人’、茶馆里说书的先生、剃头挑子旁等活儿的黄包车夫,甚至蹲在墙角推牌九的几个小瘪三……

他跟谁都能搭上话,一口半生不熟的上海话夹杂着京片子,连比划带说,时不时还递上一根‘老刀牌’香烟。

“阿叔,侬晓得闸北纱厂勒嗨,有个叫黄富贵额伐?五十几岁,长得胖胖额,讲闲话带关外口音?”

“老哥,帮帮忙呀!寻个人呀!黄富贵,在厂里做工额!”

“兄弟,侬有么听到过黄富贵啊?是阿拉远房亲眷,急得嘞要西快了!”

“……”

得到的回答五花八门:

“黄富贵?根本伐认得!”

“纱厂里向?胖胖额工友?好像有个叫黄阿胖额,对伐?”

“关外过来额?侬怕寻错地方了伐?到杨树浦那边额船厂去问问看呢?”

“……”

金佑森每次都煞有介事地跟对方聊半天,回来对白回子摇摇头:“白七爷,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您再想想,还有啥特征没?比如脸上有痣?走路腿瘸?”

白回子被问得心烦意乱,几次动了说真话的念头,又咽了回去。

都到这份儿上了,真说了实话,还不得被老豆骂死?

于是只能胡乱搪塞:“痣……好像没有,腿肯定不瘸……不过肯定不是关外口音!”

不是东北口音?

这矮胖子,谎话越编越离谱了,倒要看看,这家伙到底要找谁?

几天下来,白回子累得够呛,脚底板磨得更疼了,要不是为了一口饭吃,他早就撒丫子跑了。

金佑森却依旧精神奕奕,像只不知疲倦憨态可掬的小熊猫,带着白回子在上海滩的市井烟火里钻来钻去。

这天早上,两个人出了小旅馆去吃早餐。

金佑森随手买了份《申报》,边吃边看,看到杂谈板块时,不由一怔!

《哈尔滨雷霆剿青帮,警备司令唐枭肃匪患》

“……该帮会盘踞哈埠多年,敲诈商旅、私贩烟土,民怨沸腾。此次行动毙伤匪徒数十,擒获帮众数百……

据悉,‘大龙头’白盛,绰号白回子,于围剿中趁乱潜逃……”

青帮?

‘大龙头’白盛?

白七爷?

金佑森呵呵笑了,这不是巧了嘛!

“老豆,看啥呢?笑得像只胖狐狸似的!”白盛抻长了脖子问。

金佑森知道他不识字,便把报纸合上后给他,笑道:“上面竟是乐子事儿,你看看……”

白回子没接,尴尬地笑了笑:“吃饭,吃饭!”

两个人跑了一上午,天下起了小雨,就回了小旅馆。

下午两点多,雨停了,金佑森说再出去转转,白回子躺在床上耍赖,说啥也不起来。

“那算了,你歇着吧,老豆我出去再扫听扫听!”

他走以后,白回子也想走,又怕真离开这小子没饭吃了,患得患失了好半天,还是没走。

金佑森天黑才回来,唉声叹气说又他妈的白跑一趟。

弄得白回子还有些不好意思。

第二天,金佑森说带他去个消息最灵通的地方碰碰运气:法租界,大名鼎鼎的大世界游乐场。

‘大世界’果然名不虚传!

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巨大的霓虹招牌在白天也闪着俗艳的光。

门口有卖唱的、耍猴的、拉洋片的、卖梨膏糖的、看相算命的……热闹得像一锅煮沸的粥。

“这里三教九流,啥人都有!南来北往的消息,这儿最灵!”金佑森指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声说。

白回子看着眼前汹涌的人潮和光怪陆离的景象,有点眼晕,也有点儿腻歪。

再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让他腻歪的是每天都要出来,为了一口饭吃,太不容易了!

可不出来不行,毕竟人家老豆是为了帮自己找人,再懒也得跟着往外跑。

路边有个相面的摊子,守摊的是个穿着半旧道袍、留着花白山羊胡的老道士。

看着真有几分仙风道骨,可惜是个瞎子。

他身边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小道士,相貌清秀,一双眼睛却甚是灵动。

金佑森说:“七爷,算一卦吧!”

白回子也有些心动,却说:“这一天天的吃喝拉撒,都花老豆的钱,还是算了!”

金佑森佯怒:“咱还不是朋友了?”

“肯定是呀!”

“是朋友,就别说这么见外的话!”

“那行吧!”

两个人凑了过去。

“二位,相面吗?”老道士问。

金佑森问:“多少钱?”

“看着给!”

“那行,给我这位朋友看看吧!”

老道士那双眼睛都是白眼仁儿,却像能看到一样,在白回子脸上扫来扫去,扫的他小心脏莫名直跳。

老道士先是摇了摇脑袋,嘴里才啧啧有声道:

“这位先生印堂发暗,眉带煞气,山根低陷,眼下卧蚕发青……哎呀呀!此乃流年不利,背井离乡,前有追兵,后无退路之相啊!”

白回子本就心烦,又被这江湖术士说中了几分心事,不由得一惊,没好气地斥道:“你一双睁眼瞎,能看到个啥?!胡说八道什么!老子好得很!”

道士也不恼,呵呵一笑。

金佑森问:“老先生,我这位朋友要找人,你瞅瞅能找到吗?”

白回子已经信了几分,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