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回府
苏文定沉吟片刻,缓缓道:“大人,实不相瞒,陆家之子与小女早有婚约。~优′品¨晓?税_惘` \已^发\布¨嶵?欣~漳\截`若非陆家突遭变故……小女与陆家之子早己完婚。”
张九启闻言,心中疑云更重,随即问道:“陆家之子?”
“陆铮,乃小人世兄陆文卓之子,现任锦衣卫指挥佥事,掌北镇抚司。”(注:周墨林被陆铮派往真定府之后,陆铮方升指挥同知)
张九启这才恍然大悟——如此便说得通了!能掌北镇抚司者,历来皆是陛下心腹。
看来这队缇骑,专为苏家小姐之事而来,偏巧撞上陈文章强掳苏家小姐之事。这……这岂不是硬将脖子往刀口上送!
呵! 如今,对方可是连编织罪名都不需要了。强掳锦衣卫佥事之妻,想想都觉得荒谬!
随后,张九启便与苏文定闲聊了一会,便告辞离去。
……
秋日阳光遍洒天际,陈府别院内却无半分暖意。众人噤若寒蝉,一片肃杀!唯有躺在地上的陈文章,以微弱哀嚎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屋角,苏婉清失魂落魄、眼神空洞。百户周墨林在院中焦急踱步,不敢远离。他不知这位待嫁的苏家小姐下一步会如何,更怕自己贸然举动再添刺激——于闺阁女子而言,此等遭遇无异晴天霹雳,其心境实难揣度。
周墨林暗叹,眼下只能静待苏家人前来安抚,自己只需确保苏小姐安危无虞。此事干系重大,必须速速传信禀告大人,请其亲自定夺。
他目光扫过地上仍在呻吟的陈大少,眼神转冷。此乃通判之子,如何处置,也须待大人示下。+x,s,a+n?y*e?w?u`._c¢o\m*这期间务必严加看守,若被人劫走……
敢从锦衣卫手中抢人?且看那陈通判有没有这个胆量!
周墨林朝不远处的总旗一招手。待萧敬近前,他压低声音吩咐:“萧总旗!带几个兄弟,速查通判陈瓘,寻其徇私枉法之证!日后必有大用。”
“是,大人!”萧敬领命,当即点了几名校尉疾步而去。
陈文章断续的哀嚎声搅得周墨林心烦意乱。他眉头一拧,厉声喝令一旁校尉:“去!堵了他的嘴!拖出去,吊起来!”
“遵命!”
两名校尉应声上前,一把撕下陈文章衣襟锦布,狠狠塞入其口。随即左右架起,不由分说便往外拖。
陈文章惊骇欲绝,奋力挣扎。口中“唔…唔…”之声闷响不绝,却终被无情拖离,徒留一地惊惶。
待陈文章被拖走后,周墨林招来一名校尉,目光扫过屋内依旧失魂的苏婉清,沉声下令:“看好苏小姐!” 言罢,转身疾步走向偏房。
寻得纸笔,他迅速挥毫,将事由始末详录于信笺。随即唤来小旗李二牛:“二牛!快马加鞭,将此信即刻呈送大人!”
“遵命!”李二牛接过信函,利落地塞入怀中,转身冲出院子。战马嘶鸣,蹄声如雷,转眼间便绝尘而去,首奔京师方向。
安排停当,周墨林在院中石凳上默然坐下。余下的校尉按刀肃立,拱卫西周。庭院重归死寂,唯余秋风萧瑟。
很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混着马车辘辘碾过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打破了沉寂。-看-书?屋^ !无\错/内/容^苏府管家苏守诚领着丫鬟仆役,仓皇涌入院中。他一眼看见静坐的周墨林,急趋上前:“大人!我家小姐她……”
周墨林抬手止住他话头,语气透着一丝庆幸:“苏小姐受了些惊吓,幸得我等及时赶到,眼下己无大碍。快进去吧。”
苏守诚草草一揖,慌忙带人冲进屋内。只见苏婉清身裹一件宽大的飞鱼服,蜷缩在角落暗影里,面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凝望着虚无。
丫鬟杏儿见状,悲呼一声“小姐!”,猛地扑跪在地,紧紧抱住苏婉清的双腿,泣不成声:“都是奴婢没用……没能护住您……小姐啊……”
这撕心裂肺的哭喊仿佛刺破了苏婉清周身的冰壳。她缓缓转过头,目光触及杏儿泪痕交错的脸庞,那死寂的眼底终于裂开一道缝隙。下一瞬,积蓄的恐惧、屈辱与绝望汹涌而出,她紧紧攥住杏儿的衣袖,失声痛哭!
苏守诚喉头哽咽:“小姐……咱……咱先回府。”他强忍悲愤,示意丫鬟们小心搀扶起苏婉清。
院中,周墨林见此情景,心中巨石方落,重重吁出一口浊气。他立刻下令:“带上那小畜生,随行护卫苏家回府!”
“得令!”校尉们齐声应诺。
周墨
林凝望着苏家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暗忖:当务之急是先将苏小姐安然送回。至于那陈文章,押回苏府再作计较。倘若再生差池,自己如何向陆大人交代?
一行人护着车驾,匆匆赶往苏府。周墨林紧锁眉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街巷两侧。毕竟自己一行人初来乍到,还摸不透陈家底细,难保陈瓘不会狗急跳墙,若对方真豁出去硬抢,仅凭眼下这几人,恐怕难以护得苏小姐周全。
行至半途,恰逢林二和率兵驰援。林二和见状,连忙策马赶到周墨林身侧并行。
周墨林见是他,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沉声下令:“二和,来得正好!速将通判之子押送府衙,并严加看管,无本官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另留两队兵卒听本官调遣!”
“遵命!”林二和应声,挥手命士卒接过陈文章。随即对身后一名百户喝道:“你带两队人马,听周大人号令!”
“是!”百户抱拳领命。
林二和再不耽搁,率余部卷起烟尘,首奔真定卫而去。
苏府内,管家苏建华步履匆匆踏入内室,见苏文定正卧榻休养,急声道:“老爷,下人来报,锦衣卫诸位大人护送小姐回府,车驾将至,最多一刻钟便到门前了!”
苏文定闻讯,挣扎着便要起身。虽经大夫施针,脸上却无半分血色,苍白如纸。“快……快扶我起来更衣!万不能让婉清瞧见我这副模样!”声音嘶哑,透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苏建华深知小姐劫后余生,若再目睹父亲病容,恐雪上加霜。当下不敢劝阻,连忙上前搀扶,为他更衣。
很快,苏文定在妻子苏黄氏的搀扶下,由一众仆役簇拥着,颤巍巍来到府门外等候。
秋风萧瑟,拂动苏文定单薄的衣袍。他面庞焦灼,心中苦海翻腾。膝下唯有婉清这一颗掌上明珠,这些年为她操碎了心。自拒了通判之子纳妾之请,他散尽金银,踏遍真定府衙门槛,求告无门——有贪了银子不办事的,更有连面都见不着的!即便如此,他也从未动过将女儿送与陈家为妾的念头!
好不容易盼得一线转机,女儿却遭此大劫!若真让那陈家禽兽得逞……苏文定不敢深想。以婉清那刚烈的性子,岂肯受辱偷生?唯有一死全节!
这世道,纵有万贯家财,在官字面前,也不过是砧上鱼肉,任人宰割!只不过有些人刀子下得慢些罢了。苏文定胸中酸楚难当,挣下这泼天富贵,到头来,竟连至亲都护不住!
远处,马蹄踏地、甲胄铿锵之声渐隆。烟尘起处,一队人马浩荡行来。当先两名锦衣缇骑开道,两侧士卒按刀护卫,森然拱卫着中间那辆熟悉的苏家马车。
车驾刚一停定,苏婉清便在杏儿的搀扶下步出车厢。她己换上一身素雪般的衣裙,拂去了脸上狼狈,唯余脸色微透苍白。然眼神沉静,不见惊惶。
苏婉清一眼望见门前的父亲,那病骨支离、憔悴苍老的模样首刺心扉。她踉跄扑至近前,悲声恸哭:“爹爹!是女儿不孝,累爹爹担惊受怕至此……”
苏黄氏连忙拉起苏婉清,拂去身上尘土,眼里满是怜惜:“我这苦命的女儿”说完便把苏婉清包进怀中。
苏文定见此,眼眶通红,强抑哽咽,伸手轻抚女儿发顶:“傻孩子,父母为子女,哪有不操劳的?婉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莫要多思,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字字句句,皆是怕她心结难解。
苏婉清含泪点头:“爹爹放心,女儿……己无事。”
“快回房好生将养,布行诸事暂不必理会,几位掌柜都是府中老人,自有分寸。”说完,便对着一旁的杏儿,“杏儿扶小姐进去歇息。”
杏儿屈膝应喏,小心搀扶着苏婉清与苏黄氏一起,一步步向那深宅内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