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红妆

《红妆》

我第一次见到那套嫁衣时，是在爷爷的老木箱里。\咸~鱼-墈?书/ ¨已_发!布·最.薪/蟑￠洁/暗红色的缎面上绣着鸳鸯戏水，金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领口处的盘扣却像是用某种深褐色的线缝的，摸上去黏腻得奇怪。

「这是你太爷爷那辈的东西。」爷爷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铁片，「今晚得让它见见红。」

我没敢问为什么。自从上个月父亲在工地摔断腿，家里的积蓄像流水似的花出去，爷爷就总说要办场「喜事儿」冲冲晦气。首到傍晚，他把一件同样款式的男式马褂塞给我，我才后知后觉地发起抖来——他要我跟谁拜堂？

夜色漫过门槛时，院子里突然飘起纸钱。^k¨a·n?s￠h.u·h_e,z_i_.+c·o*m·不是常见的黄纸，是那种裁成方块的红纸，边缘还沾着些黑褐色的斑点。爷爷点燃三炷香，烟雾缭绕里，我看见堂屋正中摆着个牌位，黑漆底上用金粉写着个女人的名字：林秀莲，民国二十六年卒。

「跪下。」爷爷的声音像从坟里爬出来的。

我膝盖一软，正对着牌位跪下去。这时才发现牌位前的供桌上，除了瓜果，还摆着一双绣鞋，鞋尖朝上，像是有双看不见的脚正穿着它。~餿.嗖_暁?税?惘? ·首+发·

拜堂的仪式简单得诡异。没有司仪，没有宾客，只有爷爷用拐杖敲地的声音代替鞭炮。当他喊「夫妻对拜」时，我猛地抬头，看见牌位前的红烛突然爆出灯花，昏黄的光里，供桌前竟多了个穿嫁衣的影子。

那影子没有脸，领口处空荡荡的，只有暗红的嫁衣随着穿堂风轻轻摆动。我闻到一股潮湿的泥土味，混着点淡淡的脂粉香。

「入洞房吧。」爷爷说完这句话，就拄着拐杖出去了，反手锁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那影子。红烛的光忽明忽暗，我盯着影子的脚——那双绣鞋竟然在动，一步一步地朝我挪过来。我想喊，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嫁衣的袖子垂到我面前，袖口绣着的牡丹沾着些湿冷的泥土。

凌晨时分，我终于敢动了。影子不见了，只有供桌上的牌位泛着冷光。我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发现胸前多了个指印，青黑色的，像是被人用力掐过。

第二天早上，爷爷拿着个红布包进来，里面是些银饰，还有一缕乌黑的头发。「她很满意。」他咧开没牙的嘴笑，「你爹的腿，过几天就能好了。」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的手。他的指甲缝里，沾着跟嫁衣领口一样的深褐色污渍。

七天后，父亲的腿真的消肿了，医生说这是医学奇迹。可我开始夜夜做噩梦，梦见自己躺在冰冷的棺材里，身边躺着个穿嫁衣的女人，她的脸烂得像泡发的腐肉，正用冰冷的手抚摸我的脸。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圈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而爷爷的房间里，总能听到他在低声说话，像是在跟谁商量着什么。

昨晚，我起夜时经过爷爷的窗下，听见他说：「再等等……等他满了二十岁，就能永远陪着你了……」

我猛地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红绳系着的银锁，锁身上刻着两个字：秀莲。

窗外的月光惨白，我好像听见身后传来绣花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一步，一步，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