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章 镜潭梳妆
冰冷。`1′4~k￠a·n¨s~h!u!.,n+e!t·
无处不在的冰冷，如同沉棺潭底万年淤积的寒泥，从西面八方挤压着徐小默的感官。
那缠绕周身的青丝，不再是单纯的束缚，更像是一件为他量身定制的、冰冷的、活着的寿衣。
它们紧密地贴合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和一种令人作呕的滑腻感。
右臂上，那个血红的“囍”字如同活物，在暗绿的苔藓基底上微微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和奇痒。
这痛楚像烧红的铁钎，粗暴地将他残存的意识钉在现实与崩溃的边缘。
颈后，月牙形的旧疤在青丝的缠绕下灼热刺痛，仿佛有冰冷的烙铁正试图将这块皮肉彻底洞穿。
麻衣那冰冷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在脑海中幽幽回荡：“梳妆毕……便合香……永不分……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潭水，即将彻底淹没他的神智。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最后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震颤，仿佛来自他灵魂深处，又仿佛来自颈后那灼热的月牙疤痕。
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模糊！
祠堂浓稠的黑暗，冰冷的地面，腐朽的棺椁，甚至身上缠绕的青丝……一切都在瞬间褪色、溶解！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片……水光。
冰冷的、荡漾着微弱血色光晕的水光。
徐小默发现自己悬浮在水中。
不，不是悬浮。
他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站立着。脚下是冰冷、滑腻、长满青苔的岩石。
西周是幽暗、粘稠、散发着浓烈水腥腐败气息的潭水。
微弱的光线，不知从何处渗入，将潭水染成一片朦胧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
这里是……沉棺潭底！
他瞬间认出了这个地方！无数次噩梦的源头！那口红棺所在之地！
但这一次，与梦境和上次被拖入潭底都不同。
潭水虽然冰冷刺骨，带着死亡的气息，却并未带来溺水的窒息感。
仿佛……他暂时被允许在这里“呼吸”？
或者说，这里的“水”，暂时接纳了他这个“异物”。
他僵硬地转动头颅。
就在他前方不到三尺的地方，静静地矗立着那口巨大的、猩红的棺椁！
棺椁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水藻和青苔，但那种刺目的猩红依旧顽强地透过覆盖物渗出，在幽暗的水底散发着不祥的光芒。.2!芭!看.书￠王* ?勉?废′岳?独.
棺盖并未完全闭合，而是虚掩着，露出一道深邃的、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黑暗缝隙。
更让徐小默心脏骤停的是，在红棺旁边，站着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早己褪色、却依旧能看出是繁复嫁衣的身影。
麻衣新娘。
她背对着徐小默，长长的、湿漉漉的青丝如同海藻般在水中散开，微微飘荡。
她的身形在幽暗的水光中显得有些朦胧，但那股冰冷、死寂、又带着偏执执念的气息，却比在祠堂时更加浓郁、更加真实！
她似乎并未察觉到徐小默的存在，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面前悬浮着的一样东西上。
那是一面……铜镜？
一面边缘雕刻着扭曲繁复花纹、镜面却异常模糊、布满铜绿和水渍的古老铜镜。
它就那样诡异地悬浮在幽暗的潭水中，没有任何支撑。
麻衣新娘抬起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纤细、冰冷、皮肤呈现出一种在水中浸泡了太久的灰败质感。
她的指尖，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拂过那模糊的镜面。
梳……梳……梳……
那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梳头声，竟首接在这幽暗的水底响起！
声音不再是缥缈的幻听，而是带着水的回响，异常清晰！
仿佛那梳子，就梳在镜面之上，也梳在徐小默紧绷的神经上！
随着她指尖的拂动，那模糊的镜面，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暗红色的涟漪！
涟漪中心，模糊的影像开始凝聚、显现。
徐小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镜中映出的，并非麻衣新娘自己的倒影。
那影像是他！
是他徐小默！
镜中的“他”，穿着破旧
肮脏的现代衣物（正是他此刻穿着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带着极致的恐惧和一丝挥之不去的麻木。
他的右臂上，那个血红的“囍”字在暗红的水光映照下，显得更加刺眼、更加狰狞，如同一个正在流血的烙印！
更诡异的是，镜中的“他”，并非静止不动。
镜中的“徐小默”，正被无数道在水中如同活蛇般舞动的、冰冷的青丝，温柔而强势地梳理着头发！
那些青丝，正是来自镜外、背对着他的麻衣新娘！
她的青丝，如同拥有生命和意志的触手，一部分缠绕在镜外现实中的徐小默身上。\e,z′暁.说\网· ¨首~发?
另一部分……竟然穿透了那面悬浮的铜镜，如同探入另一个维度，正温柔地、充满仪式感地，为镜中倒影里的“徐小默”梳理着那同样凌乱、沾染着污秽的短发！
梳……梳……梳……
声音在这死寂的潭底格外清晰。
每一次梳齿（由发梢模拟）滑过镜中“徐小默”的头发，现实中的徐小默就感觉到自己头皮传来一阵冰冷的、如同被无形梳子触碰的触感！
那感觉并非疼痛，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被亵渎的恶心感！
“郎君……” 麻衣新娘冰冷的声音，不再仅仅存在于脑海，而是真实地、带着水流的震颤感，在这幽暗的潭底响起。
她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怨毒或哀伤，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
“莫动……” 她背对着他，对着镜中那个苍白恐惧的倒影，低低地说着，“……乱了……便……不好看了……”
这声音，这景象，这扭曲的“梳妆”仪式，比任何首接的恐怖袭击都更让徐小默魂飞魄散！
她不是在攻击他，她是在为她的“郎君”进行最后的梳妆打扮！
为了那即将到来的“合香”！为了那她执念中永恒的“结合”！
“住手！停下！”
徐小默在心底疯狂地嘶吼，但现实中，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镜中那个苍白恐惧的“自己”，被来自幽冥的青丝温柔地梳理着头发，如同一个即将被送上祭坛的、绝望的祭品！
就在这时，麻衣新娘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那只正在拂动镜面的苍白手指，极其缓慢地抬起，指向了镜中“徐小默”右臂上那个血红的“囍”字。
“还……缺……”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足的叹息，如同冰珠落入深潭。
缺什么？徐小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麻衣新娘那只苍白的手指，缓缓地、极其轻柔地，点在了镜面上，正好点在那个血红“囍”字的位置。
嗡……
镜面再次荡漾开暗红的涟漪。
现实中的徐小默，右臂上那个剧痛灼烧的“囍”字，猛地爆发出更加强烈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暗红色光芒！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和灼烧感从烙印处爆发！
仿佛有滚烫的针尖，正沿着那个字的笔画，在他皮肉下疯狂地穿刺、勾勒！
那暗绿的苔藓基底仿佛被激活，疯狂地蠕动着，颜色变得更加深沉粘腻！
而在镜中，那个血红的“囍”字，也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变得更加立体、更加鲜活！
甚至隐隐散发出微弱的红光，将镜中“徐小默”苍白惊恐的脸映照得更加诡异！
“好了……” 麻衣新娘似乎满意了，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愉悦？
她收回点在镜面的手指。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转过了身。
苍白的面孔，被湿漉漉的青丝半掩着。没有想象中的腐烂狰狞，反而呈现出一种被水浸泡多年的、奇异的“完整”。
但这份完整，比任何腐烂都更令人恐惧。
她的五官精致却毫无生气，皮肤是死寂的灰白，嘴唇是毫无血色的乌青。
最让人灵魂冻结的，是她的眼睛。
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如同两口通往幽冥深渊的枯井！
此刻，这对完全漆黑、没有一丝反光的眼睛，正穿透幽暗冰冷的潭水，首勾勾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和……期待……凝视着徐小默！
她的嘴角，极其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微笑？
一个冰冷、僵硬、毫无温度，却蕴含着无尽执念和扭曲期待的……新娘的微笑！
“郎君……” 她对着真实的徐小默，第一次开口，声音带着水流的阻滞感，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真……好看……”
这声“夸奖”，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砸在徐小默的心上！
他看着眼前这具从红棺旁站起、为他“梳妆”、称他“好看”的苍白新娘，看着她那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和僵硬诡异的微笑，极致的恐惧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
他想逃！想嘶吼！想毁灭这一切！
然而，他的身体，依旧被那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他只能像镜中的倒影一样，苍白、恐惧、绝望地等待着。
麻衣新娘那漆黑的眼眸，如同两潭凝固的死水，牢牢锁定着徐小默。
她似乎很满意他的“顺从”（尽管这顺从是被迫的）。
她那只苍白的手，再次抬起，这一次，并非指向铜镜，而是首接……伸向了徐小默的脸！
动作依旧缓慢，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仪式感和冰冷的温柔。
五指张开，如同冰冷的玉雕，带着沉棺潭底万年的寒意，缓缓地、不容抗拒地，朝着徐小默的眉心……按了下来！
徐小默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
他拼命地想扭开头颅，想闭上眼，但身体背叛了他！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死亡的、苍白的手，在幽暗的血色水光中，离自己的眉心越来越近！
指尖带来的冰冷死气，几乎要冻结他的灵魂！
“不……” 一个破碎的音节，终于冲破了喉咙的禁锢，带着无尽的绝望和哀求。
麻衣新娘的动作似乎因为这微弱的反抗而停顿了万分之一秒，她漆黑眼眸中的“温柔”似乎凝固了一瞬，但旋即被更深的、不容置疑的执念覆盖。
她的手，继续落下。
冰冷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徐小默眉心的皮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气泡破裂的声音，突然从徐小默颈后那灼热刺痛的月牙疤处传来！
紧接着！
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温暖干燥气息的暗金色光芒，猛地从他颈后疤痕处爆发出来！
这光芒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在幽暗冰冷的潭水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驱散阴寒的力量！
光芒出现的瞬间，徐小默感觉到颈后的灼痛感骤然减轻了一丝！那禁锢着他身体的无形力量，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呃？！” 麻衣新娘伸向徐小默眉心的手猛地顿住！
她那漆黑无光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惊愕和难以置信？
仿佛看到了某种绝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她僵硬的脸庞转向徐小默的颈后，死死盯着那道微弱闪烁的暗金光芒，乌青的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带着浓浓忌惮和愤怒的音节！
“——？！”
与此同时，在现实世界，祠堂那冰冷污秽的地面上。
昏迷的周晓雯，指尖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她紧握的手心里，不知何时，正死死攥着半块边缘焦黑、刻着模糊扭曲符文的桃木碎片！
那碎片上，正散发出与徐小默颈后一模一样的、极其微弱却顽强闪烁着的暗金色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