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棺里的新娘一颗蒲公英

第 73章 骨梳藏影

坳子村的记忆,沉得像沉棺潭底淤积了百年的黑泥。`微`趣^小,税·网! ′免\废_越¨黩_

三个月了,徐小默拖着这副疲惫的躯壳,像只惊弓之鸟,一头扎进了这座庞大而陌生的城市,扎进了大学城边缘这栋租金便宜得可疑的老旧筒子楼。

楼道里永远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陈年灰尘、潮湿霉斑、隔壁飘来的廉价油烟,还有若有若无、渗进墙缝里的某种难以言喻的馊味。

声控灯时灵时不灵,昏暗的光线下,墙皮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深色的砖体,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

徐小默租住的307房间,在走廊最深处,光线被前面的建筑挡得严严实实,大白天也得开着灯。

唯一的好处是安静,除了隔壁偶尔传来的几声咳嗽,或者楼上深夜拖动重物的闷响,这里几乎与世隔绝。

他需要这份隔绝,像溺水的人需要空气。

他带来的东西很少,一个行李箱几乎装下了全部家当。

只有一样东西,被他格外郑重地放在了书桌抽屉的最深处,用一个老旧的木盒装着。

盒子里垫着柔软的绒布,上面静静躺着一把梳子。

象牙白的骨质,触手冰凉滑腻,梳齿细密均匀,透着一股历经岁月的沉静光泽。

梳背上,用极细的阴刻线条勾勒着两只交颈缠绵的凤凰,羽翼舒展,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离这方寸之地。

这是徐小默从沉棺潭那场噩梦般的劫难里带出来的唯一物件,也是麻衣——那个曾纠缠他、最终又以焚身碎骨的决绝护住他的红衣新娘——如今唯一的栖身之所。

他轻轻合上抽屉,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骨梳特有的、带着一丝玄阴之气的冰凉。

这冰凉如今竟成了他心底一点隐秘的锚,在无边的惶惑里,带来一丝诡异的安定。

日子像生锈的齿轮,缓慢而滞涩地转动。

徐小默努力让自己像个普通的大三学生,上课,去食堂,泡图书馆。

可坳子村的烙印太深。.秒-彰′劫`小¨税,蛧` ¨勉′费_粤^黩¨

课堂上,教授的声音有时会模糊成老吴头昏迷前含混不清的呓语。

食堂油腻的饭菜气味,会毫无征兆地勾起沉棺潭底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水腥腐败气。

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窗外,暮色西合时,那沉沉的阴影总让他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蠕动出来。

最磨人的是夜晚。

这栋老楼的夜,似乎格外漫长,格外深。

城市远处的喧嚣传到这里,只剩下模糊的、如同隔着一层厚厚棉絮的嗡鸣,反而衬得楼里死寂一片。

徐小默的睡眠变得极其脆弱,像一层薄冰,随时都会碎裂。

今夜又是如此。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也许是连日积累的疲惫终于压倒了神经的紧绷。

但梦境毫无温情可言。

没有沉棺潭翻涌的黑水和猩红的棺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黑暗泥沼。

那泥沼是活的,冰冷粘稠,无声地翻滚着,无数只苍白浮肿、指缝里塞满污黑淤泥的手臂从泥沼深处伸出来,密密麻麻,如同某种疯狂生长的苍白水草。

它们无声地抓挠着,向着陷入泥沼中央的他拼命地抓来,带着一种蚀骨的贪婪和冰冷的绝望。

“呃啊——!”

徐小默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背心,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条离水的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黑暗中,出租屋熟悉的轮廓在眼前摇晃、扭曲。

不是梦。

左臂内侧,那个曾与麻衣缔结血契的位置,传来一阵熟悉的、钻心刺骨的阴冷剧痛!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冰锥狠狠扎了进去,又像是某种冰冷滑腻的舌头,正隔着遥远的空间,贪婪而残忍地舔舐着那道无形的伤疤。/秒/璋!结/暁!税′徃, ^追′罪!薪¨璋^踕*

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炸开,瞬间席卷西肢百骸。

徐小默浑身汗毛倒竖,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报警。

空气不对劲!

房间里弥漫着那股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水腥味混合着腐败的甜香,如同沉棺潭水底淤泥翻涌上来的味道。

这是麻衣力量逸散时特有的气息,像一张冰冷潮湿的网。

但此刻,这气息不再纯粹。

它被污染了,被一种……陌生的、充满了赤裸裸恶意的东西强行掺和进来。

那是一种冰冷黏腻的窥伺感,像一条剧毒的蛇,无声无息地盘踞在黑暗的角落,竖瞳死死锁定了自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饥饿感。

有东西!就在附近!而且,极其危险!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徐小默。

他几乎是本能地,右手闪电般探入枕头底下,死死抓住了一块坚硬温润的物件——雷击枣木心雕刻的辟邪木牌。

这是老吴头在神智难得的清明间隙,偷偷塞给他的,上面模糊的符文在掌心微微发烫,传递着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稍稍驱散了指尖的冰冷。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左手的手指却违背了理智的指令,鬼使神差地抚上了自己的胸口,隔着薄薄的t恤布料,紧紧按住了挂在项链上的那个小小硬物——贴身佩戴的骨梳吊坠。

那骨梳冰冷依旧,甚至因为紧贴皮肤,那寒气更加清晰地透了过来,像一小块永不融化的寒冰。

可就在这冰冷的触感传来的刹那,一股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微弱悸动,竟透过那小小的骨梳,隐隐传递到他的掌心。

很微弱,像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存在感”。

仿佛沉眠的某种意志,被外界的恶意惊动,轻轻“动”了一下。

这微弱的悸动,竟比掌中温热的雷击木牌,更快地抚平了他心脏最剧烈的狂跳。

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恐惧依旧,却又混杂着一丝难以启齿的依赖。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黑暗中极力搜寻,如同受惊的困兽,投向房间角落那片最浓重的阴影。

那里,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

光线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走,那片阴影变得更加幽深、更加凝实。

一个穿着褪色红嫁衣的轮廓,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浮现出来。

她站得笔首,如同融入夜色的冰冷雕塑。

麻衣。

她的身形比刚离开坳子村那片废墟时要清晰得多,不再是一触即散的虚影,嫁衣的褶皱甚至隐约可见。

但那种非人的虚幻感依旧强烈,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在看一幅褪色的古画。

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不再是空洞的茫然,而是像两潭冻结了万载玄冰的深湖,冰冷、锐利,穿透了墙壁的阻隔,死死锁定了窗外——对面那栋早己废弃、如同巨大黑色墓碑般矗立在月光下的待拆旧楼。

“……有……东西……来了。”

冰冷、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没有情绪,没有起伏,只有最纯粹的、如同野兽感知到天敌般的警示。

徐小默的心瞬间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又来了!

这三个月,类似的“拜访”并非第一次。

一些浑浑噩噩的游魂,或者更麻烦些、带着怨气的阴秽之物,总会被他身上残留的、属于沉棺潭和那场血契的气息所吸引,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前几次,都被麻衣无声无息地“处理”掉了。

过程他不敢细想,只记得房间温度会骤然降至冰点,角落里偶尔会多出一滩迅速干涸、散发着恶臭的黑水印迹。

但这一次,麻衣传递过来的意念里,那份凝重的分量前所未有!

像一块沉重的铅块,狠狠压在他的意识上。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顺着麻衣那穿透性的“视线”所指向的感觉,望向窗外。

对面那栋废弃旧楼的无数黑洞洞的窗口,在惨淡的月光下,像一张张无声狞笑的嘴。

他的灵觉在极度的紧张中被逼到了极限,终于,在那扇正对着他卧室窗户的、三楼最左侧的破败窗洞后面,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如同毒蛇吐信的视线!

冰冷!粘稠!贪婪!

那不是普通的怨灵!

那视线里蕴含的赤裸恶意和捕食者的兴奋,如同实质的冰针,带着一种终于找到稀世珍宝的狂喜!

它不是误入歧途,它就是冲着徐小默来的!目标明确!

“是……什么?” 徐小默的声音干涩发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握着雷击木牌的手心全是冷汗,滑腻得几乎抓不住。

麻衣的意念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感知,在辨析。

那沉默

短暂却沉重。

“……很饿……”

冰冷的声音再次在脑海响起,这一次,徐小默清晰地捕捉到了其中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是忌惮?

“……想要……你的……魂火……”

魂火?

是指他体内残存的、源自爷爷徐守正牺牲所传递的“薪火”本源?

那点微弱却坚韧的生命之火?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他的脑袋瓜!

就在这时!

“笃……笃……笃……”

声音突如其来,打破了死寂的粘稠空气。

缓慢、沉重、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湿漉漉的粘腻感,仿佛敲门的东西刚从深水里爬出来,指缝里还塞满了滑腻的水草和淤泥。

这声音并非来自他的房门,而是楼下!

似乎敲的是101或者102的门板。

在这深夜里,这声音穿透力却强得惊人,每一下都如同沉重的鼓槌,狠狠砸在徐小默紧绷欲裂的神经上,砸在他的心口!

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楼道里激起空洞的回响,更添几分诡异。

麻衣那静立在角落阴影里的虚幻身影,骤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