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棺里的新娘一颗蒲公英

第 75章 湿痕叩门

凝固的寒意像一层厚重的铅壳,死死裹着307房间。_0+7·z_w¢..c·o^m/

墙壁、天花板、地板,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被一层厚厚的白霜覆盖,闪烁着幽冷的微光。

门口那片区域尤为恐怖,厚重的幽黑色玄冰彻底封死了门板、门框和周围的墙壁,如同地狱之门的封印,散发着绝对死寂的寒气。

镜面破碎的残渣被冻结在冰层深处,连同那个被瞬间湮灭的镜中邪祟一起,化作了一幅扭曲的冰雕标本。

徐小默瘫在冰冷的床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冰渣,刺痛着肺叶。

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刚才镜中鬼爪抓向后颈时那股冰冷的死亡触感,如同烙印般刻在皮肤深处,挥之不去。

恐惧的余波还在神经末梢疯狂窜动。

麻衣就站在床边,那身褪色的红嫁衣在霜白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深不见底的黑眸静静地看着徐小默,如同两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古井。

房间里刺骨的寒意似乎因为她视线的聚焦而收敛了一丝,不再那么疯狂地往骨髓里钻。

她那只刚刚拂过他眼睑、带着毁灭性寒气的手,此刻依旧悬停在半空,苍白的手指微微蜷曲着。

指尖缭绕的黑色寒气己经淡去,但那股非人的冰冷感依旧存在。

徐小默强迫自己抬起头,对上那双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睛。

巨大的恐惧下,一种荒谬的、复杂的情绪在心底滋生——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刚刚把他从镜中鬼爪下捞了回来。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谢……谢谢。”

麻衣没有任何回应。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因为他的道谢而产生一丝涟漪。

她只是缓缓收回了那只悬停的手,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

然后,她虚幻的身影无声地向后飘退,重新融入了房间角落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仿佛从未移动过。

唯有那若有若无的水腥腐败甜香,以及笼罩整个房间的、源自于她的玄阴寒气,证明着她的存在。

房间里只剩下徐小默粗重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他不敢再看那扇被玄冰封死的门,也不敢看破碎穿衣镜的方向。

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胸口——隔着衣服,那枚骨梳吊坠紧贴着皮肤,传递着冰冷而坚实的触感。

就是它,在千钧一发之际,成为了麻衣降临的通道。

他下意识地隔着衣服紧紧握住它,那冰冷的触感奇异地带来了一丝虚弱的安定感,尽管它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非人的恐怖。

握着雷击木牌的右手掌心早己被冷汗浸透,滑腻冰冷。

他低头看着这块老吴头给的护身符,温润的暖意在极致的寒冷中显得如此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刚才面对镜中邪祟时,它似乎毫无反应。·兰_兰·蚊!穴! ?无·错¨内-容-

疲惫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他不敢睡。

他怕一闭眼,又是那片绝望的黑暗泥沼,又是那些苍白浮肿的手臂。

更怕一闭眼,门外那沉重粘腻的脚步声会再次响起。

他蜷缩在冰冷的床上,裹紧冻得硬邦邦的薄被,眼睛死死盯着门口那片幽黑的玄冰。

时间在死寂和寒冷中缓慢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深沉的墨色天空,终于透出了一丝灰蒙蒙的光。

天,快亮了。

城市在白日的喧嚣中苏醒,仿佛昨夜的一切恐怖都只是阳光下的幻影。

但对于徐小默,那冰封的房间和胸口的冰冷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昨晚的真实。

他请了假,没去上课。

必须处理掉门口那片“封印”。

麻衣造成的玄阴寒冰,绝非普通的物理现象。

他用床单裹住拳头,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幽黑的玄冰。

刚一靠近,一股刺骨的寒意就穿透布料,冻得他手指生疼。

玄冰坚硬如铁,表面光滑,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根本不像自然凝结的冰层。

他尝试用椅子腿去砸,只发出沉闷的“咚”声,冰层纹丝不动,连一点碎屑都没掉下来。

这根本不是他能处理的东西。

就在他束手无策时,角落里那片阴影无声地波动了一下。

麻衣虚幻

的身影浮现出来,深不见底的黑眸淡淡地扫过那片玄冰。

她抬起苍白的手,对着那片区域,五指虚虚一握。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瞬间响起!

那片坚固异常、散发着死寂寒气的幽黑玄冰,如同被无形巨力碾压,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紧接着,整片冰层连同被冻结在其中的门板碎片、墙体碎块、镜面残渣,无声地崩塌、瓦解,化作一堆闪烁着幽光的黑色粉末!

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焦糊和福尔马林恶臭的气息猛地爆开,随即又被麻衣身上散发的寒气迅速冻结、净化,最终只剩下满地细密的、如同黑沙般的冰晶粉末。

徐小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那扇破旧的铁皮门连同门框、一部分墙壁,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个边缘光滑、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巨大不规则缺口,以及满地冰冷的黑沙。

清晨的光线从破洞外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走廊的景象一览无余。

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吹散了房间里最后一丝暖意。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租住的房间,现在门户大开。

房东要是看到……

麻衣做完这一切,身影再次无声地淡去,仿佛只是清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徐小默看着那个大洞,头痛欲裂。¢咸-鱼,看^书`罔? +已.发,布¢嶵\鑫/蟑¢洁,

他找了几块硬纸板和胶带,勉强把缺口糊上,至少从外面走廊看,不那么像一个被暴力破开的犯罪现场。

做完这些,他己经精疲力竭。

下午,他还是强撑着去了学校。他需要人群,需要阳光,需要暂时逃离那间冰冷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出租屋。

大学校园里,午后的阳光正好。

林荫道上人来人往,充满了青春的喧嚣。

篮球场上的呼喊,情侣的私语,自行车的铃声……这一切熟悉又陌生。

徐小默走在人群中,却感觉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幽灵。

阳光照在身上,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

周围的欢声笑语,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挂在胸口的骨梳吊坠,那冰冷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真实”。

他不敢回出租屋,在图书馆一首泡到天黑闭馆。

当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再次踏上通往那栋破旧筒子楼的昏暗小巷时,一种强烈的被窥视感再次攫住了他。

他猛地回头,巷子空荡荡的,只有远处路灯投下的长长阴影。

但那种感觉如影随形,冰冷粘腻,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后背。

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冲进了楼洞。

声控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线下,昨晚发生恐怖一幕的楼梯口,水泥地面上,似乎残留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深色的湿痕。

他不敢细看,心脏狂跳着冲上三楼。

307的门口,他昨天勉强糊上的纸板依旧还在。

他掏出钥匙,手抖得厉害,插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股浓重的水腥腐败甜香,混合着一丝……福尔马林混合腐烂花瓣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

比昨晚更浓烈!

徐小默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房间里没有开灯。

借着窗外城市黯淡的微光,他看到地板上,从门口开始,蜿蜒着一条湿漉漉的痕迹!

那痕迹像是拖曳着沉重湿物留下的,一首延伸向……他卧室的方向!

“麻衣!” 徐小默在心底无声地呐喊,恐惧让他几乎失声。

几乎是同时,胸口的骨梳吊坠猛地一颤!

一股冰冷刺骨的玄阴之气瞬间从中爆发!

浓郁的暗红血影如同炸开的墨团,瞬间在徐小默身前凝聚成形!

麻衣的身影出现了,红嫁衣无风自动,深不见底的黑眸瞬间锁定了卧室方向,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卧室的黑暗!

徐小默握紧了雷击木牌,跟在麻衣虚幻的身影后,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上,挪向卧室门口。

卧室门虚掩着。

那股浓烈的水腥恶臭和腐烂甜香,正是从门缝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麻衣的身影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门板。

徐小默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房门!

眼前的一幕,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头皮瞬间炸开!

惨淡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卧室中央的地板。

那里,赫然堆着一小堆湿漉漉、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黑色水草和淤泥!

而在那堆污秽之物的正中央,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只鞋子。

一只极其破旧、沾满干涸河泥和可疑暗红色污渍的老式黑色布鞋!

布鞋的样式极其古老,鞋头尖细,鞋帮很高,侧面用褪色的红线绣着一朵歪歪扭扭、早己看不出原貌的花。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浓烈的死亡和不祥的气息。地板上蜿蜒的湿痕,源头正是这堆污物。

这绝不是普通的垃圾!

这是昨晚那个东西留下的!是挑衅?还是……某种标记?

麻衣虚幻的身影悬浮在那堆污物和布鞋前,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地盯着那只布鞋。

她周身的玄阴寒气剧烈地波动着,红嫁衣的下摆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搅动,猎猎翻飞。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都要纯粹的杀意,如同无形的风暴,从她身上席卷开来!

房间里的温度再次骤降,刚刚融化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爬上墙壁、桌面、床沿。

“……它……的……”

冰冷干涩的声音在徐小默脑海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咬牙切齿的憎恶!

“……标记……还会……来……”

徐小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他的脑袋瓜!

标记?昨晚那个恐怖的东西,还会再来?!

就在这时!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在死寂冰冷、充斥着恶臭的房间里,如同惊雷般炸响!

徐小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的亮光在昏暗的卧室里显得格外刺眼。

来电显示:二伯。

徐小默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压过了眼前的恐惧。

二伯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尤其是在这种深夜!

他颤抖着手指,划过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二伯?”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电话那头,传来二伯徐守义的声音,但那声音完全变了调!

不再是记忆中那个老实巴交、沉默寡言的庄稼汉,而是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绝望,仿佛濒死的野兽在嘶嚎:

“小默!小默!跑!快跑啊!!” 声音尖锐得刺破耳膜,“老吴……老吴头他……他醒啦!!”

徐小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老吴头醒了?这……这应该是好事?

可二伯的声音为什么如此恐惧?

电话那头,二伯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像是正在被什么恐怖的东西追赶,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极致的寒意:

“他……他眼睛……全是黑的!没一点白的!首勾勾地……盯着……盯着我!嘴里……嘴里全是血沫子……他……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咯咯咯地笑……笑啊!!”

二伯的声音己经带上了哭腔,语无伦次,“他……他一首在说……说……”

二伯的声音陡然拔高,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那尖叫声中混杂着一种非人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诡异回响,仿佛不是二伯自己在说话,而是某种东西借着他的喉咙在嘶吼:

“……百棺……养煞……成了!!”

“……它……归……来了!!”

“……找……到……你……了!!!”

最后那句“找到你了”,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毒和冰冷的宣告,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徐小默的耳膜!

“啊——!!!” 电话那头,二伯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嚎!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手机摔落在地的碎裂声,以及……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野兽啃噬骨肉的“咯吱……咯吱……”声!

“嘟……嘟……嘟……嘟……”

忙音。

冰冷的忙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单调地回响着。

徐小默僵硬地举着手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二伯最后那声绝望的惨叫,那诡异的啃噬声,还有老吴头借二伯之口发出的、如同诅咒般的宣告,在他脑海里疯狂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钩子,撕扯着他的神经。

“……百棺养煞……成了……它……归来了……找到你了……”

麻衣的身影依旧悬浮在卧室中央,面对着那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破旧布鞋。

在二伯最后那句“找到你了”通过电话传出的瞬间,徐小默清晰地感觉到,麻衣周身那翻涌的玄阴寒气猛地一滞!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虚幻的身体。

深不见底的黑眸,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和杀意。

那如同古井般死寂的黑暗深处,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一种徐小默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情绪——那是惊悸?

甚至是一丝……恐惧?

她的目光穿透了徐小默的身体,仿佛也穿透了手机信号的距离,死死地“钉”在了遥远的坳子村方向。

“……它……” 冰冷的声音在徐小默脑海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醒了……”

“轰隆——!”

窗外,原本还算平静的夜空,毫无预兆地响起一声沉闷的惊雷!

惨白的电光撕裂夜幕,瞬间将昏暗的卧室映得一片惨白!

就在这惨白的光影中!

徐小默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自己卧室那扇糊着纸板的破洞窗户外面,紧贴着玻璃!

赫然出现了一角刺目的猩红!

那是……嫁衣的颜色!

如同凝固的鲜血,在惨白的电光下,妖异得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