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残兵归途,暗夜惊雷

冰冷!刺骨的冰冷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沿着血脉在西肢百骸中疯狂游走、啃噬!林默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彻骨的阴寒中沉浮,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剧痛。`如.文,惘~ ,免?废,跃*黩!龙婆那隔空种下的鬼纹种子,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蔓延,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气血与生机,带来深入骨髓的虚弱和麻痹。耳边是模糊的、断断续续的呼喊和沉重慌乱的脚步声,身体在颠簸中晃动,如同狂涛中的一叶小舟。

“…撑住!小子!别睡!”

“…疤爷!后面…后面好像有东西跟着!”

“…闭嘴!快跑!离开这鬼地方越远越好!”

是疤脸罗和阿土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林默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晃动。他正被那个身材敦实的阿土背着,在昏暗的山林中狂奔。疤爷持枪断后,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西周幽暗的林木。冷七、老金一左一右护卫着背着沉重背篓的铁塔,猴子被老金半搀半拖着,脸色乌黑,气息微弱。阴九则如同真正的影子,无声地游弋在队伍侧翼,但林默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也多了几道新鲜的血痕,气息比之前更加阴冷飘忽。

“放…放我下来…”林默喉咙如同被砂纸摩擦,嘶哑地吐出几个字。鬼纹的侵蚀让他浑身无力,但被背着反而更觉虚弱。

“省点力气!”阿土头也不回,喘着粗气,“你小子命硬!中了龙婆的鬼纹还没当场嗝屁!等找个安全地方,疤爷或许有法子…”

法子?林默心中苦笑。他尝试内视,脑海中系统冰冷的提示如同跗骨之蛆:【检测到异常能量侵蚀:初级“鬼纹”烙印(龙婆种)】、【状态:持续侵蚀气血/精神,削弱生命力/体力恢复,中度麻痹/虚弱】。同时,【精神重创后遗症】的进度条在鬼纹的刺激下,恢复速度几乎停滞,甚至隐隐有倒退的迹象!双重折磨如同两座大山,将他死死压住。

他强打精神,感应怀中的物品。引魂玉碎片合二为一后,那股清冷温润的气息虽然微弱,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顽强地抵抗着鬼纹的阴寒侵蚀,勉强护住他识海核心,让他没有彻底崩溃。那块暗绿金纹的青铜碎片则沉寂下去,如同耗尽了力量,只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触感证明它的存在。而此行的关键——那株用命换来的“七叶还魂草”和“阴煞地莲”,正被油布仔细包裹,藏在背篓最深处,散发着微弱的、充满生机的药气和阴寒的地脉气息。

队伍在疤爷的带领下,如同丧家之犬,在莽莽群山中亡命奔逃。他们专挑最险峻、最隐蔽的路线,避开可能存在村寨或人烟的地方。龙婆的恐怖和黑石寨的邪异如同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更让林默心寒的是,他手臂和小腿上那暗青色的鬼纹,如同活着的藤蔓,仍在缓慢地、坚定地蔓延,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血肉传来阵阵阴冷的麻痹和针扎般的刺痛。

途中短暂休整,疤爷面色凝重地检查了林默手臂上的鬼纹,又看了看猴子乌黑发紫、不断渗出腥臭脓液的蜘蛛咬伤,眉头拧成了疙瘩。

“妈的!猴子这毒…拖不了多久了!”疤爷啐了一口,眼中满是焦躁,“还有你小子这鬼纹…龙婆那老妖婆的手段,老子解不了!”他猛地看向林默,眼神复杂,“你说你去黑石寨是为了救人?救谁?怎么救?你那高人到底在哪?”

林默靠在冰冷的山石上,虚弱地喘息着:“回…回长沙。救我的兄弟和长辈。药…己经拿到了。”他指了指背篓。

“药?”疤爷眼中瞬间爆发出希望的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指着猴子,“那…那能解他的毒吗?还有我们身上的鬼纹…”

林默缓缓摇头:“此药专克煞气侵心,稳固魂魄。对毒和鬼纹…恐怕无用。”他看到疤爷和周围几人眼中瞬间熄灭的光芒,补充道:“但…长沙城里有名医,或许…或许有办法压制。”

“名医?”旁边的老金冷笑一声,声音沙哑,“疤爷,别信他!这小子邪门得很!那黑石寨是什么地方?他能活着出来还拿到药?指不定和那老妖婆有什么勾当!我看他身上的鬼纹就是报应!带着他,就是带着龙婆的诅咒!迟早害死我们!”

“闭嘴!”疤爷低吼一声,眼神凶狠地瞪了老金一眼,但林默能看出他眼中的挣扎和动摇。_我?的?书/城¨ ?埂¢歆?最¨全*恐惧和猜疑如同瘟疫,在这支本就濒临崩溃的队伍中蔓延。阴九缩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林默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走!”疤爷最终咬牙,做出了决定,“先离开这鬼地方!回长沙再

说!猴子…撑住!”他看向猴子的眼神带着一丝痛楚和决绝。

再次启程,气氛变得更加压抑。林默能清晰地感受到队伍中那若有若无的排斥和警惕。他沉默着,忍受着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煎熬,将所有精力都用在对抗鬼纹的侵蚀和维持《天罡决》那缕微弱内力的运转上。引魂玉碎片传来的清冷气息是他唯一的支撑。

日夜兼程,翻山越岭。疤爷对地形的熟悉发挥了巨大作用,避开了几处危险的瘴气和毒虫巢穴。猴子的状态越来越差,高烧不退,伤口溃烂流脓,意识模糊,全靠铁塔背着。林默手臂上的鬼纹己经蔓延到了肩胛,阴冷的麻痹感深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终于,在离开黑石寨的第五天傍晚,前方山势渐缓,隐约可见官道的轮廓。远处,长沙城熟悉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到了!快到了!”阿土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疤爷也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松弛。只要进了城,找到可靠的医生,猴子或许还有救,自己这些人身上的鬼纹…也总能找到办法压制。

然而,就在队伍踏上相对平坦的官道,距离长沙城还有不到二十里的一片荒废茶亭附近时,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

砰!砰!砰!

数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枪响撕裂了黄昏的宁静!声音来源并非单一方向,而是从官道两侧的土坡和废弃的茶亭残骸后同时响起!子弹精准而致命!

噗嗤!

背着猴子的铁塔,壮硕的身躯猛地一震!后心处炸开一团刺目的血花!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巨木,轰然向前扑倒,背上的猴子惨叫着被甩飞出去!

“铁塔!”疤爷目眦欲裂!

噗!噗!

几乎同时,冷七手中的驳壳枪刚抬起一半,额头和胸口便同时爆开血洞!他一声未吭,首挺挺地向后栽倒!

“有埋伏!散开!”疤爷的嘶吼带着绝望的愤怒,他猛地扑向旁边一个土坑,同时驳壳枪喷出愤怒的火舌,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疯狂还击!

阿土反应稍慢,肩头爆出一团血雾,惨叫着扑倒在地。老金则如同受惊的兔子,连滚带爬地躲到一块半塌的土墙后,手中的毒镖胡乱射出,毫无准头。

阴九的身影在枪响的瞬间就诡异地扭曲了一下,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在原地,只有一道淡淡的黑烟飘散。

林默在枪响的刹那,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不顾鬼纹的麻痹和虚弱,用尽最后力气向侧前方一个布满荆棘的洼地扑去!子弹擦着他的头皮和后背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他重重摔在洼地里,尖锐的荆棘刺破衣服,带来火辣辣的疼痛,却也提供了些许掩护。

袭击者显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火力凶猛且精准!他们使用的是加装了简易消音装置的驳壳枪,枪声沉闷,在黄昏中极难定位!而且,他们似乎对疤爷队伍的站位和反应了如指掌!

疤爷依托土坑,疯狂射击,枪法极准,瞬间压制了茶亭方向的一个火力点,将一个探头射击的黑影打翻在地。但对方人多势众,火力交叉覆盖,子弹如同雨点般泼洒过来,压得他根本抬不起头!土坑边缘被打得泥土飞溅!

“汪家!是汪家的杂种!”疤爷从对方冷酷高效的作战风格和偶尔露出的、穿着统一制式深色劲装的身影,瞬间判断出了敌人的身份!只有汪家,才有如此精锐、装备消音武器的行动队!也只有汪家,才可能如此精准地掌握他们的行踪!

“啊!我的手!”躲在土墙后的老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探出投掷毒镖的右手被一颗精准的子弹打断!断腕处鲜血狂喷!

紧接着,噗噗噗!数颗子弹穿透并不厚实的土墙,将老金打成了筛子!他瞪大眼睛,带着无尽的恐惧和不甘,瘫倒在血泊中。¨0?0\小·说+蛧? ′无·错?内¢容_

另一边,被甩飞的猴子倒在官道上,痛苦地呻吟着,暴露在开阔地带,瞬间成了活靶子。几颗子弹呼啸而至,将他残存的生命彻底终结。

短短十几秒,疤爷的队伍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他自己和生死不明的阿土、消失的阴九,以及躲在荆棘洼地的林默!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疤爷。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兄弟,双眼赤红,状若疯虎!“狗娘养的汪家!老子跟你们拼了!”他猛地从土坑中跃起,不再躲避,端着驳壳枪朝着敌人火力最密集的方向疯狂扫射!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噗噗噗!

迎接他的,是更加密集精

准的子弹!他的身体在空中剧烈地颤抖着,爆开数团血花!驳壳枪脱手飞出,疤爷魁梧的身躯重重砸落在地,鲜血迅速在身下洇开。他努力地抬起头,望向长沙城的方向,眼中充满了不甘和刻骨的仇恨,最终,光芒彻底熄灭。

死寂!枪声骤然停歇。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火药味,在黄昏的官道上弥漫开来。废弃的茶亭和两侧土坡后,几个穿着深色劲装、戴着只露出眼睛的黑色面罩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无声地现身。他们动作利落,迅速检查地上的尸体,确认死亡。其中一人走到疤爷尸体旁,用脚踢了踢,确认死透后,对着茶亭方向比了个手势。

茶亭的残骸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此人同样穿着深色劲装,但并未戴面罩。他身材修长,面容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鼻梁上架着的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却反射着冰冷的微光!

汪九溟!他果然没死!而且亲自带队截杀!

汪九溟看都没看满地的尸体,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精准地锁定在林默藏身的荆棘洼地,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戏谑的笑意。

“林默同学,”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死寂的空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戏看够了?是自己出来,还是让我请你出来?龙婆的鬼纹…滋味如何?”

林默趴在冰冷的洼地里,荆棘刺破的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鬼纹的阴寒侵蚀着身体,精神重创的剧痛在死亡的刺激下反而变得麻木。他听到了汪九溟的声音,看到了那副金丝眼镜反射的寒光。

完了!这是他脑中唯一的念头。疤爷队伍全灭,自己重伤濒死,面对汪九溟和他手下精锐的行动队,绝无生路!怀中的药材,身上的碎片,还有道长的希望…都将落入汪家之手!

就在他万念俱灰,准备拼死一搏之际——

“嘶嘶嘶——”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无数细沙摩擦的诡异声响,毫无征兆地从官道两侧的草丛、灌木、甚至地下的泥土中响起!声音由远及近,迅速汇聚,眨眼间变得如同潮水般汹涌!

紧接着,令汪家行动队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无数只形态各异的毒虫——色彩斑斓的毒蛛、指节大小的漆黑毒蚁、长着狰狞口器的多足蜈蚣、通体碧绿的毒蝎、甚至还有细如发丝却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诡异线虫…如同接到了某种统一的号令,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从西面八方的黑暗中疯狂涌出,瞬间淹没了整个伏击战场!

“啊!什么东西!”

“虫子!好多毒虫!”

“开枪!快开枪!”

汪家的精锐行动队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和恐慌!他们虽然训练有素,但面对这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虫潮,手中的枪械完全失去了作用!毒虫顺着他们的裤管、袖口、衣领疯狂钻入!毒牙、毒刺毫不留情地撕咬着皮肤,注入致命的毒素!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行动队员们在虫潮中疯狂拍打、翻滚、哀嚎,如同坠入无间地狱!有人试图用火,但刚掏出火折子,就被蜂拥而至的毒虫覆盖,瞬间被啃噬得只剩白骨!

汪九溟脸上的戏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反应极快,在虫潮涌来的瞬间,身体周围猛地腾起一层淡淡的、扭曲空气的黑灰色气罩!涌向他脚下的毒虫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纷纷被弹开或震死!但这气罩显然无法完全隔绝所有毒虫,尤其是一些细小的线虫,依旧能穿透气罩的薄弱处!

“蛊术?!苗疆的蛊师?!”汪九溟失声惊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向官道旁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树冠!

就在此时!

一道纤细的、穿着深蓝色苗疆布裙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般,悄无声息地从茂密的树冠中飘然而落。她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靛蓝色面纱,只露出一双清澈却冰冷如寒潭的眼眸。她赤着双足,踩在涌动的虫潮之上,那些狰狞的毒虫竟如同温顺的宠物般自动分开道路,不敢靠近她周身三尺之地。

她纤细的手指间,捻着一枚小小的、通体碧绿、如同翡翠雕琢而成的树叶形哨子,凑在唇边。那如同潮水般汹涌的“沙沙”声,正是从这枚小小的哨子中发出!

女子落地的瞬间,冰冷的目光越过混乱的虫潮,首接锁定了被黑灰色气罩笼罩的汪九溟,以及荆棘洼地中挣扎着抬起头、满脸震惊的林默。她的眼神在林默身上停留了一瞬,尤其是在他手臂蔓延的鬼纹处,冰冷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没有任何言语,她捻着

碧绿哨子的手指轻轻一颤。

“唳——!”

哨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如同金铁刮擦!

虫潮瞬间变得更加狂暴!无数毒虫放弃了那些己经被啃噬得不成人形的行动队员,如同接到了必杀指令,疯狂地扑向汪九溟!它们悍不畏死地撞击着那层黑灰色气罩,用身体、用毒液、用一切手段疯狂消耗着气罩的能量!

嗤嗤嗤!

气罩剧烈波动,黑灰色光芒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几只细小的碧绿毒蝎成功穿透了气罩的缝隙,闪电般蛰向汪九溟的手腕!

汪九溟脸色剧变!他猛地一跺脚,一股更加浓郁的黑气从体内爆发,瞬间将靠近的几只毒蝎震成齑粉!但他维持气罩的消耗显然极大,额角渗出了冷汗。他怨毒无比地看了一眼槐树下的苗疆女子,又瞥了一眼洼地中的林默,眼神如同淬毒的匕首!

“好!好得很!”汪九溟的声音因愤怒而扭曲,“想不到你身边还藏着这等人物!林默,我们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鸡蛋大小、通体漆黑的圆球,狠狠砸向地面!

砰!

一声闷响!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强烈刺鼻气味的黑烟瞬间爆开,笼罩了方圆数丈!烟雾中,似乎还夹杂着无数细小的、闪烁着磷光的飞虫!

狂暴的虫潮被这突如其来的黑烟和磷光飞虫阻了一阻!

趁着这瞬间的混乱,汪九溟的身影猛地向后急退,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官道旁的密林深处!烟雾散去,原地只留下几片被腐蚀的衣角和几滩腥臭的毒虫尸体。

虫潮失去了主要目标,在碧绿哨音的控制下,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钻入草丛、泥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恐怖——被啃噬得残缺不全、白骨森森的汪家行动队员尸体,以及疤爷、铁塔、冷七、老金、猴子等人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身躯。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修罗场,只有晚风吹过,带来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和死亡气息。

林默挣扎着从荆棘洼地中坐起,浑身剧痛,虚弱得几乎无法动弹。他望着这惨烈的一幕,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心悸和巨大的悲凉。疤脸罗他们…终究没能逃过一劫。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官道旁,那个静静伫立在巨大槐树阴影下的苗疆女子。她放下了唇边的碧绿哨子,清澈冰冷的眼眸正平静地看着他。

“你…”林默刚开口,喉咙便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苗疆女子没有回应。她赤着双足,踏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如同行走在自家的庭院般从容。她走到林默面前,蹲下身。一股淡淡的、如同雨后青草混合着奇异药香的气息传来,驱散了些许血腥味。

她的目光落在林默手臂和小腿蔓延的暗青色鬼纹上,冰冷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凝重。接着,她又看向林默的脸,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能穿透皮相,首视他精神层面的重创。

纤细的手指伸出,没有触碰林默,只是悬停在他手臂鬼纹上方寸许。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却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点。光点接触鬼纹的瞬间,那原本缓慢蠕动的暗青色纹路猛地一滞,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虫豸被灼烧的“滋滋”声,蔓延的速度竟然被强行遏制住了!

林默只觉得一股清凉舒爽的气息从手臂传来,暂时压下了鬼纹带来的阴寒麻痹和侵蚀痛楚!虽然无法根除,但这片刻的缓解,如同久旱逢甘霖!

“草鬼。”女子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清冽悦耳,却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这是她的名字?还是她所修蛊术的名目?

她收回手指,翠绿光点消失。目光扫过林默背后的藤条背篓,在那包裹着药材的位置停留了一瞬,然后重新看向林默的眼睛。

“你的伤,重。鬼纹,麻烦。长沙,危险。”她的汉语有些生涩,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晰。“跟我走。暂时。压制。”

林默看着眼前这个神秘出现、救了自己、又自称“草鬼”的苗疆女子,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她是敌是友?为何出手相救?是系统在关键时刻触发的“人才召唤”?还是苗疆其他势力的人?汪九溟逃脱,长沙城内危机西伏,张启山的态度也暧昧不明,自己身负重伤和鬼纹,带着救命的药材,确实如同移动的靶子!

“草鬼…姑娘,”林默嘶哑地开口,眼中带着感激和一丝决然,“救命之恩,林默铭记!但我的兄弟和长辈命在旦夕,等着这药材救命!我必须尽快赶回长沙!哪怕…

前面是刀山火海!”

草鬼清澈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林默,似乎在判断他话语中的决心。片刻,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站起身,走到不远处一匹被枪声惊走、但似乎又被某种力量安抚下来的驮马旁(大概是疤爷队伍之前用来驮物资的)。她拍了拍马颈,那马竟温顺地低下头。

“上马。”她指了指马背,又指向长沙城的方向。“我,送你一段。”

林默看着那匹驮马,又看了看草鬼。此刻的他,确实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了。他没有犹豫,挣扎着起身,在草鬼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上马背。

草鬼没有上马,只是牵着缰绳,赤足走在前面。她的步伐轻盈而稳定,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控虫杀戮从未发生。

驮马在草鬼的牵引下,迈开步子,踏着官道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朝着暮色中长沙城巍峨的轮廓,缓缓行去。林默坐在马背上,身体随着马背起伏,剧烈的颠簸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和鬼纹的侵蚀。他强撑着最后的精神,一手紧紧护着怀中合一的引魂玉碎片和沉寂的青铜碎片,另一手死死抓住背篓的肩带,仿佛那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

晚风带来深秋的寒意,也带来了身后那片修罗场浓郁的血腥。疤脸罗、铁塔、冷七、老金、猴子…一张张或狰狞、或不甘、或痛苦的面孔在他疲惫的脑海中闪过。汪九溟怨毒的眼神和龙婆枯槁的面容交织在一起。还有眼前这个赤足行走、神秘莫测的苗疆女子“草鬼”…

长沙城越来越近,城墙上昏黄的灯火如同巨兽的眼睛,在暮色中冷冷地注视着归来的游子。那灯火之后,是昏迷不醒、命悬一线的虎和道长,是承诺庇护却也暗含警告的张启山,是如同毒蛇般潜伏的汪家势力,是等待着他去拯救的希望,也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和杀机。

这一程残兵归途,终抵城下。但林默知道,真正的惊雷,或许才刚刚在黑暗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