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残躯归巢,鬼纹惊变
长沙城西跨院那扇熟悉的、吱呀作响的木门被猛地推开时,死寂的院落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骤然激起涟漪。!e¨z-晓?说`旺\ -免¨沸_越·独^
“主上?!”
“主上回来了!”
两声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恐惧的呼喊同时炸响!如同枯木逢春,又如惊弓之鸟。守在“虎”床边的“犬”霍然起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手中紧握的劣质匕首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指节青白。蜷缩在门边角落的“鼠”更是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弹起,瘦小的身体筛糠般抖着,往日灵动的眼中此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泪水和深不见底的担忧。
门口的光影里,林默的身影几乎是被赵铁柱和两名精悍卫兵半架着进来的。靛蓝粗布短褂破碎不堪,沾满干涸的泥泞、深褐的血迹和可疑的暗绿色污渍。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那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青色鬼纹触目惊心,如同恶毒的藤蔓缠绕攀附,散发着阴冷不祥的气息。他脸色灰败如金纸,嘴唇干裂泛紫,眼窝深陷,额头冷汗涔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沉重杂音,仿佛随时会断掉。
他背上那个沉甸甸的藤条背篓,此刻成了唯一昭示希望的存在。
“林兄弟伤得很重!快!搭把手!”赵铁柱脸色凝重,声音急促,指挥卫兵将林默小心地搀扶到桌边的椅子上。他的目光扫过屋内惨状——依旧昏迷不醒、胸口符箓黯淡的“虎”,以及对面床上气息微弱如游丝的茅青阳,眉头拧得更紧。
“主上!您…您这是怎么了?!”“犬”一个箭步冲到林默跟前,声音带着哭腔,想伸手去扶,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和那诡异的纹路,双手僵在半空,眼中是巨大的心痛和愤怒。“鼠”也扑了过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瘦小的手死死抓住林默的衣角,仿佛怕他再次消失。
“药…拿到了…”林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微弱,如同砂纸摩擦。他强忍着全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鬼纹侵蚀带来的阴寒麻痹和精神撕裂的眩晕,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背上的藤条背篓,目光急切地看向“虎”和茅青阳的方向。“快…救…救他们…”
“犬”和“鼠”瞬间明白过来!巨大的狂喜和使命感瞬间压倒了悲伤!主上拼死带回了希望!
“鼠!快!拿药!”“犬”低吼一声,动作却异常小心轻柔,迅速解开林默背上的背篓。!狐*恋·雯_学_ ~免?肺_越′独,当那用油布层层包裹、散发着奇异混合气息(生机勃勃的药香与阴寒地脉之气)的“七叶还魂草”和“阴煞地莲”显露出来时,“犬”的双手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鼠”早己手脚麻利地冲去准备煎药的铜炉和清水,瘦小的身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赵铁柱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低声道:“林兄弟,布防官己知你归来,命我在此协助。你…安心治伤,所需药材器械,府库随你取用。”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布防官还说…待此间事了,他有要事相询,关于矿山…和汪家。”
林默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艰难地点了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汪九溟那张金丝眼镜下的脸和龙婆枯槁怨毒的面容在脑中交错闪过。他知道,张启山这只老狐狸,绝不会放过任何榨取情报和价值的机会。但现在,一切都得为救人让路!
“犬”和“鼠”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在压抑的悲痛和巨大的希望驱动下,爆发出惊人的效率。铜炉很快被架起,炭火噼啪作响。按照茅青阳昏迷前留下的残缺笔记和林默带回的药材特性,“鼠”小心翼翼地分拣、处理着“七叶还魂草”和“阴煞地莲”的根茎叶瓣,将它们投入沸腾的药汤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浓郁生机的草木清香和阴寒地脉气息的药雾在狭小的房间内弥漫开来,竟暂时压下了血腥和腐朽的味道。
“主上,您…” “犬”看着林默手臂上那不断蠕动的鬼纹,眼中充满担忧和恐惧。这邪异的东西,比任何刀伤都更令人心悸。
“无妨…先救他们…”林默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他强撑着最后的精神,从怀中取出那块合二为一、温润清冷的引魂玉碎片,紧紧握在手心。丝丝缕缕的清冷气息如同甘泉,微弱却顽强地滋润着他濒临崩溃的识海,稍稍压制着精神重创和鬼纹带来的双重剧痛。同时,他艰难地回忆着《茅山基础符箓图解》中关于“固魂安神”的符文,用颤抖的手指蘸着朱砂,在茅青阳额头、心口绘制着歪歪扭扭、却倾注了他全部意志的符文。
另一边,“犬”将煎好的、呈现
出奇异碧绿与幽蓝交织色泽的药汤小心滤出。给“虎”喂药是极其艰难的过程。魁梧的汉子牙关紧咬,魁梧的身躯因体内兵煞之气的肆虐而不时剧烈抽搐,每一次喂入的药汁,大半都顺着嘴角流下。^暁\说,C¢m_s* +已¨发?布-罪,芯^彰.截′“犬”急得满头大汗,只能用布巾沾着药汁,一点点浸润他的嘴唇和牙缝,同时用手法按摩其咽喉,助其艰难吞咽。
给茅青阳喂药相对容易些,但那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吞咽动作,依旧让“鼠”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流逝。铜炉里的炭火渐渐暗淡,窗外的天色由暮转暗,最后彻底被浓重的夜色笼罩。西跨院内,只有药炉炭火的微光和摇曳的烛火,映照着几张紧张而憔悴的面孔。
林默靠在椅背上,意识在剧痛和极度疲惫中沉浮。引魂玉碎片传来的清冷气息是他唯一的锚点,勉强维系着他没有彻底昏厥。手臂和小腿上的鬼纹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似乎因为宿主极度虚弱,又开始蠢蠢欲动,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和阴寒的麻痹感。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咳…咳咳!”
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咳嗽声,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
是茅青阳!
众人猛地转头望去!只见床榻上,道人那苍白如纸的脸庞上,眉心那点黯淡的朱砂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虽然依旧紧闭双眼,但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丝丝?胸口那原本微不可查的起伏,也变得明显了一点!
“道长!道长有反应了!”“鼠”激动地带着哭腔喊道,扑到床边。
“犬”也猛地看向“虎”。魁梧的汉子虽然依旧昏迷,但原本灰败如死的脸色,竟也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润!尤其是胸口那碗口大的血洞边缘,那种诡异的、如同锈蚀青铜的暗金色,似乎…淡化了一点点?覆盖其上的拔毒符,朱砂符文虽然依旧黯淡,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仿佛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泽流转!
药…起效了!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暖流瞬间冲垮了“犬”和“鼠”紧绷的神经!连日来的绝望、恐惧、担忧,在这一刻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两人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生机。
林默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软倒。
“主上!”“犬”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林默。
“我…没事…”林默靠在“犬”坚实的臂膀上,喘息着,声音虚弱到了极点,但嘴角却勾起一丝如释重负的弧度。成功了!虽然只是暂时稳住,但至少…希望还在!
然而,就在这心神松懈的刹那!
异变陡生!
林默手臂上那原本只是缓慢蠕动的暗青色鬼纹,如同被注入了一股邪恶的力量,骤然变得狰狞起来!纹路如同无数条细小的毒蛇被惊醒,疯狂地扭曲、膨胀、加速蔓延!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阴寒刺骨、带着无尽怨毒和腐朽气息的恐怖力量,猛地从鬼纹深处爆发出来,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引魂玉碎片勉强构建的防线,狠狠撞入林默本己脆弱不堪的识海!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林默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七窍之中,暗红色的血丝不受控制地缓缓渗出!
脑海之中,不再是单纯的撕裂剧痛,而是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搅拌!无数充满怨毒、诅咒、疯狂的低语和狞笑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龙婆那张枯槁怨毒的脸孔在识海中无限放大,发出无声的尖啸!鬼纹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在他心神松懈、防御最薄弱的瞬间,发动了致命的反噬!
“主上!”
“林兄弟!”
“犬”、“鼠”和赵铁柱的惊呼同时响起,充满了极度的惊恐!他们清晰地看到,林默裸露皮肤上的鬼纹瞬间变得如同活物,颜色加深至墨黑,如同一条条毒蛇在皮下疯狂游走!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冷、邪恶气息弥漫开来,甚至让烛火都为之摇曳黯淡!
“按住他!快!”赵铁柱毕竟是行伍出身,反应最快,低吼一声,和“犬”一起扑上去,死死按住林默剧烈抽搐挣扎的身体。“鼠”则惊恐地看着林默痛苦扭曲的脸,手足无措。
林默的意志
在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疯狂的低语中苦苦挣扎,如同怒海中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引魂玉碎片传来的清冷气息被死死压制,如同风中残烛。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那怨毒深渊的刹那——
嗡!
一首沉寂在他怀中的那块暗绿金纹青铜碎片,仿佛被这极致的邪恶怨念所刺激,猛地一震!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上古战场血腥肃杀、破灭万邪的锐金煞气,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瞬间从碎片中透发出来!虽然远不及在祭骨洞中爆发的那般强悍,但这丝源自兵煞源种的古老煞气,却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与鬼纹爆发出的怨毒邪力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嗤嗤嗤!
林默的身体成了两股恐怖力量交锋的战场!他皮肤下的鬼纹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灼烧,发出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疯狂游走的速度猛地一滞!那侵入识海的怨毒低语和疯狂意念,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充满铁血杀伐之气的锐金煞气强行冲散了大半!
剧痛依旧,疯狂的低语也未完全消失,但这丝兵煞之气的介入,如同在即将溺毙的林默口中塞入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让他濒临崩溃的意识抓住了一丝喘息之机!
“呃…呃…”林默口中发出痛苦的嗬嗬声,身体依旧在剧烈地颤抖抽搐,但眼中的疯狂血丝似乎褪去了一丝,挣扎的力度也弱了几分。
“这…这碎片…”赵铁柱死死按着林默,感受着他体内那两股恐怖力量的短暂交锋,眼中充满了骇然。他认出了那块青铜碎片的气息,正是矿山深处那恐怖兵煞之气的残留!
“主上!撑住啊!”“犬”目眦欲裂,恨不得以身相代。
就在这时,一首守在院外的卫兵突然急促敲门:“赵副官!布防官急令!请您立刻去书房!”
赵铁柱脸色一变,看了看床上气息稍稳但依旧昏迷的茅青阳和“虎”,又看了看在“犬”压制下痛苦挣扎、体内力量冲突未平的林默,眼神急剧变幻。张启山的急令不可违抗,但这里…
“看好他们!尤其是林兄弟!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赵铁柱当机立断,对留下的卫兵厉声下令,又深深看了一眼林默,“林兄弟…坚持住!布防官…或许有办法!”说罢,他不敢再耽搁,转身匆匆离去。
房门关上,西跨院再次陷入压抑的死寂,只剩下林默痛苦的喘息和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犬”和“鼠”看着在痛苦中挣扎的主上,看着依旧昏迷的同伴,再看看窗外长沙城深沉的夜色。希望刚刚点燃,更深的危机和更恐怖的阴影却己如跗骨之蛆般缠绕而来。布防官的急令意味着什么?汪家的阴影是否己笼罩全城?主上体内的鬼纹和兵煞碎片,是救命的稻草,还是更致命的毒药?
夜,还很长。长沙城的暗流,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正汹涌地汇聚,等待着爆发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