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断梦斩泪声千顷(三)
第154章 断梦斩泪声千顷(三)
江莫言恨不得现在就把萧烬阳杀了。
一番挣扎后,他忍住了。
“所以,天灾因我,裂缝因我,那些人......
也因我...而死......”
“你那贱母,把有关你的秘密,告诉给了一个宫女。
那宫女偷偷去看你,父亲察觉异样,派人一路跟随,这才发现了你的藏身之地。
贱母还真是把你送得有够远的,她是真的很宝贝你这个儿子。”
看着江莫言因自己的话而痛苦不堪的模样,萧烬阳就越是兴奋。
他觉得,江莫言就该是这样,一身厄命,沉入泥泞,在痛苦中入梦,在绝望中活着。
江莫言掐住了他的喉咙,双眼布红,面容狰狞,青筋暴起,从额头到脖颈,再到手臂。
气到整颗心都在绞痛,气到浑身热血直涌。
他咬牙切齿道:
“你怎能如此说她,你怎能如此叫她,她也是你娘啊!”
萧烬阳被掐得快要提不上气,偏偏还要逞强:
“贱母...就是...贱母......
我...永远...都不会...承认......”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久到惊鸿轩的妹妹们都发现了不对劲,一个个全都冲上来又拉又劝。
“江公子,快先放手,再掐下去这人就要死了。”
“是啊,江公子,还有些话都没问,若是叫人就这么死了,不值当啊。”
“放手吧,江公子,放手吧。”
“......”
江莫言又坐回了椅子上。
他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冷冽的模样,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萧烬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都还是发黑的,
一桶冰水从头灌到脚,他也清醒了许多。
江莫言见他缓过劲,又道:
“为何要开启裂缝。”
萧烬阳嘲讽道:
“裂缝,你指的是哪次的,灭无名村的那次,还是这次的。”
“不急。”
江莫言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敲在扶手上,像是在催萧烬阳的贱命,
“你这嘴,不太老实,得修理修理。
这期间,你就好好想想,该怎么与我说这些事。”
一盒毒虫倒进了萧烬阳的嘴里。
萧烬阳想吐,都吐不出来。
萧烬阳不断挣扎,想将那些在他口中疯狂扭动、冰冷粘腻的毒虫吐出来,可他的下颌被顶得很紧,他只能任由这些毒虫在自己的舌尖上爬。
此刻,又痒又疼,又冷又热,他能感觉到,有长满脚的,布满刺的,它们都在往自己的喉咙深处爬去,
一点一点,缓缓移动。
他想咳,他得把这些咳出来,太痛了,太难受了,他的敏感此刻全都聚集到了舌尖,喉咙,
怎么会这么恶心。
顶在下颌的手松了开来,他刚要咳,便有一瓢腐烂血腥的肉泥灌入他的口中。
翻江倒海的反胃感被强行压了回去,只在胸腔内横冲直撞,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萧烬阳的挣扎变得微弱而绝望,他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不受控制的大小便失禁。
粘稠的肉泥混合着血水,胃液,胆汁,甚至还有被挤压出的毒虫碎片,不断从他张开的嘴角和鼻孔里涌出,糊满了他的下巴,脖颈和前胸。
惊鸿轩的妹妹有些受不住了,捂着嘴冲出了这个地方,剩下的人也是面色煞白,背过身去,身体微微颤抖。
江莫言依旧端坐着。
不免想起,他被推入万蛊窟的那夜,也是这般狼狈,这般可怜,甚至,比这还要痛苦。
被千虫万蛊啃食的滋味,非常人能忍受。
江莫言早已不记得当初是如何从那里爬出来,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捡回这条命的。
等萧烬阳渐渐平静下来,江莫言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说到底,也不过是萧烬阳想效仿萧桦当初的所作所为,江莫言的一死,他就能得到黑龙血脉,他就是魔尊,他就能统领一方。
无名村没死,萧烬阳就筹谋,得知他在天界,他便追着杀。
只要江莫言死了,谁还管其他的如何。
“......”
“呵......”
一声极轻、带着无尽嘲讽和苦涩的冷笑,从江莫言的喉间溢出。
似在笑萧烬阳,似在笑自己。
笑萧烬阳和萧桦做了这些事是怎么有脸活在这世上的。
笑自己上一世为了活命不也屠了整个苍生,自己当时又是怎么想的。
说到底,世间苍生都是一类人。
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无所不用其极。
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司倾珩会跟个傻子一样,为了救一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拼上自己的命。
真蠢。
江莫言缓缓站起身,周遭透出沉重的疲惫感和自我厌弃。
他走到萧烬阳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被污秽覆盖的脏脸,没有愤怒,没有快意,只有令人窒息的冰冷。
看着这张脸,甚至感觉他与自己有两分相似。
真恶心。
“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江莫言只留下这一句,便离开了。
重来一次就真的能洗清自己身上的脏吗?
做了这么多,都不及一个,你从生下来就注定是魔界之人,
从生下来,就注定是不干不净,要被世间诛杀的恶人。
太可笑了。
他不愿为魔,可天注定要让他为魔,他有何办法。
那就一错再错,错到底好了。
江莫言日夜不停赶往魔界,丛宫门到内庭,再到大殿,无人敢拦。
只因他身上的气息,不同寻常。
是过去消失的黑龙血脉,是那逃离在外真正的魔界魔尊。
萧桦沉溺于温柔乡,对迫近的风暴浑然不觉。
御座之上,他左拥右抱。
前头,有婀娜多姿的女子素手研墨,身侧,玉指纤纤奉上琼浆仙果,肩头,柔荑轻拢慢撚,
更有莺声燕语环绕,温香软玉主动依偎,甚至有人伏拜于龙椅之下,哄他开心,主动蹭他。
若有半分不顺其意,便是一脚踹去,随即又有美人媚笑着填补这个空缺。
御案之上,也躺着一名女子,薄纱半掩,春色无边,任其玩弄。
奏折文书、卷宗册页摔落了一地,本是处理公务之地,却满是妖娆之景。
厚重的宫门被猛地推开,沉闷的撞击声在奢靡,暖香和轻浮的调笑声中,格格不入。
殿内的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惊愕,茫然和一丝被惊扰的不悦,齐刷刷地投向门口那道身影。
江莫言手握冥柩玺,就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