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珠帘 牵连

第122章珠帘牵连

一片静谧之间,青丝并未贸然起身查看。不久之后,她听见珠帘另一侧那凤冠女子的浅浅鼾声。

青丝轻手轻脚地立起来,赤脚下地。

好烫。她定睛一看,这屋子之中竟然铺满了毛毛的软垫,看起来很是暖和。

至于烫脚,她想,或许是烧了地龙一类。

于是她继续向前走,几步之后,她和那女子不过一道珠帘之隔。

隐约间,她瞧见之前那凤冠女子早已撑着脸睡着,只是一头青丝早被她散下,那象征着身份的巨大头冠正歪歪扭扭的摆在一边。真不怪她一眼看出那女子的头饰,但凡看过点宫斗剧的都知道这不是皇后就是太后之类。

皇后......青丝心惊,擡手掀开半片帘子。

那珠子被她紧紧握在手里倒是没发出什么大声响,只是青丝站在原地,却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

齐悠白?

不。青丝咬着上唇,捏着帘子的手也不由加重了力道。

即使这人和齐悠白长得这样相似,几乎和齐悠白扮作女子时一模一样,但就像她第一眼确认了齐珏的身份一样,她轻轻一瞥,几秒后已经确认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这是曾蓝,齐悠白的母亲。

原因很简单,他们母子之间实在长得太像。那几步之遥的女子闭眼睡着,眉眼之间和师兄何其相似!

青丝沉了唇角,把帘子又轻轻放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见到曾蓝?她不是去齐悠白他们那边吗?这是怎么回事?

青丝心中无数疑问得不到解答,脚下的热度却实实在在提醒她这并不是梦。

难道是那个锦囊?

对了,齐悠白的东西一向是由齐珏置办,那么送来的东西也可能是他们母亲之前戴过的?所以她才会来到这里?可是曾蓝早就已经死了——

这个名字,又是这个名字!青丝只觉鼻腔之间涌出熟悉的热流,用手接去,又是鼻血。

她指尖微动,知悉自己却已丝毫开不起玩笑,诸如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此类。青丝只是看着自己手上不断涌现的血液,没再阻止似的堵住。

青丝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掌上的血液一再凝结,逐渐变成深色......终于她站起身,猛地掀开了帘子大步朝外走去。

珠帘碰撞,声响急促。

而在桌上小酣的女子却不知在什么时候站起了身,青丝这样一掀,自然和她面面相觑。

青丝顿住了脚步,或许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或许是那闪现的故园风光令他心惊,又或时眼前最不应该出现的一切源头突然站在她眼前......她怎么会认为曾蓝是源头?

青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却惊觉自己看露了什么。

很快,她和曾蓝交汇的目光下移,落在她明显隆起的小腹之上。

怎么......会这样?不等她理清脑中混乱,却见一明黄身影自转角处来,愈走愈近,最后径直穿过了她去,和曾蓝的视线交汇。

那女人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

青丝的鼻血尚且还在滴答,自她指缝之间下落,很是实在的滴在了铺满软垫的地面。

“今日如何?这顽皮孩儿可还闹你吗?”背对着青丝的明黄男子开口询问道,声音朗朗很是温柔,将曾蓝搂进怀里。

“又惊着了?”得不到回应,他安抚似的摸了摸妻子散落的长发,像在抚着一只受惊的小猫。“今日事务处理快些,早些过来陪你。”

青丝捂住口鼻,堵住自己还在奔流的血液。

完了,见鬼不要紧,一见见一双。

不用多想,这想必就是师兄的父亲,也就是景国的上一任皇帝。只是奇怪,他倒好像看不见她似的,但青丝十分肯定曾蓝可以看见自己。

双目交汇之际,眼神骗不了人。

“嗯,只但愿这孩子是个极好的性子才是,”曾蓝埋首于丈夫怀中,轻轻笑了,几分打趣道,“千万不要像他父皇一样死板才是。”

“珏儿确实太闷,”皇帝轻摇了摇头,将锅甩向一边笑言道,“此话你我说着还行,可千万别让孩子听到了。”

青丝捏住鼻子,从锦囊里随意掏出一块帕子将鼻子堵住。

确定了,师兄此刻就在这肚子里。

不对,应该说着肚子里的是齐悠白。

倚在他怀中的皇后却笑出了声。

“父皇。”

青丝身后传来稚嫩的童声,一本正经道,“我已经听见了。”

又是一个看不见她的,青丝眼睁睁看着他踩着自己的血往前去,手上握着翻开的书册。

“别生气别生气——让母后给珏儿生个妹妹好不好呀~”

“......好。”一家三口倒是其乐融融,青丝止住了血,却听不下去了。

好想重开,或许是失血过多,她此刻竟然真有这么个想法。她脑子本来也没多好,还要天天捉摸这个琢磨那个,原先以为只要保证自身安全,现在却又来告诉她身边的人也不一定可任,只能靠自己。靠自己一时是爽,是独立大女主行为,可真相是她靠也靠了,小聪明也耍了,现在看来不过是落进湖里的几枚小石头,泛起点涟漪也就过去了。

到底有什么意义?

眼前几人已经出门,青丝唉声叹气之际,只听那桌案上什么东西被风吹得作响。

没有头绪,她只好恹恹地上前去。

原来她在这时候就写了这本册子?翻看别人的东西固然不好,可青丝已然管不了这么多。她只见那上面摆放的俨然就是自己后来得到的那本小册,她手将之一合上,上面还没被写上那样艳俗的小说名。

既然是先皇后所写,落烟又是怎么拿到这本册子的呢?青丝惊觉自己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原先的小说中,柳书书是女主,齐珏是男主,连齐悠白也只是个被提了一嘴的路人甲,更别提早逝的先皇夫妻。那么这书落到柳书书手上也无可厚非,可是现在事情发展早就和小说大相径庭,这东西又是怎么通过柳书书送到自己手里?

青丝再一翻,前面的内容如出一辙,后面的“却恨此生”还没来得及被书写......

翻着翻着,青丝发现中间多了一段她之前没看过的内容。

上面记录着曾蓝怀上孩子的大致日期和每日心情,甚至提及自己每日惊梦,总觉得看到了凡人看不到的事物,以为自己是什么世外仙人之类——世外仙人?曾蓝身为须臾门的弟子,也是黎庭雪的师妹,确实有别于凡人......可看着她书里记录,莫非她现在也是把青丝当作那“凡人看不见的事物”?

不对。

青丝记得,曾蓝前文所提及的自己,明明是一个凡人。

难道,她失忆了?

千看万看,她没发觉眼前的女子有任何区别于凡人的地方,更别提徐怀真口中那位曾居于苍澜殿的掌门弟子。

须臾门和景国......如果没了齐悠白,不,是曾蓝,简直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女使大人。”

青丝竖起耳朵,只听门外的宫女十分恭敬地开口喊了什么人,那口中的女使说了声什么,再就是几声渐近的脚步。

青丝连忙闪身躲起来,毕竟她并不清楚自己会被什么人看到,还是少一事为好。

那守门的宫女领着一个陌生面孔走了进来,青丝看着那女使模样的女子颇为熟练地取走了桌上的小册。

“柳女使,”宫女犹豫一二,还是颇为担忧地开了口。“娘娘近来夜里总睡不好,这册子......”

柳?暗处的青丝盯着二人,暗自琢磨。

“你顾着娘娘身子是好事,但娘娘坚持自己写,就由得她去吧。”那姓柳的女使摇了摇头,“你说的我知晓了,我会再劝劝。”

“太医院的安胎药记得备着,千万记着别由得娘娘喝凉的。”

“是。”那宫女应下,送她出去。

青丝松开扒着柱子的手,出来。

要不说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原来柳家人和先皇后走得这样近,又加之朝堂上得势,所以后来柳蔓蔓当了皇后也不奇怪。或者说皇后死后,这册子被柳家人带了出来。可着册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似乎也没有。

或许只是她没发现罢了,青丝拍了拍自己的头。

眼下被困在这里,一是不知道怎么出去,二是自己失去下落,也不知道师兄那边怎么样了。她试着拿出小灵通拨过去,又试了水镜,竟然都没法子取得联系。

这就难办了,青丝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朝着自己醒来时的床榻走去,试图再次睡上去试试。

至于结果如何,躺上去才知道。

她如死人一样倒下去,同时下意识捏紧了自己腰上的锦囊。

另一边,黎黎甩了两瓶子养气血的药给气喘吁吁的薛凉月,喊他再各吃上一颗吊着命。

要不说这师弟皮糙肉厚呢,黎黎虽然还是不太理他,却实打实的处处好生将养着,连单独把他放在镇子里都不愿。

薛凉月倚在夜色中,靠着一棵大树不知在想些什么。而黎黎看向一边穿得比月亮还白的大师兄齐某,却见他难得,甚至心不在焉地皱起眉。

黎黎提了一嘴问怎么回事。

“我同青丝约好了,这几天她就过来。”他开口道,“本该是今日。”

“你还敢叫她过来?”闻言黎黎转过身,极不认同地悄然道,“我说过,此事最好不要牵扯到她。”

“总归是在身边更安心。”齐悠白抿着唇道,“我不会害她。”

这倒是。

黎黎叹了一口气,“她说过这几日就过来?须臾的事情处理完了?”

“或许。”齐悠白幽幽道,“久久不来,或许是遇到了什么扰人的事吧。”

“夜已深了。”齐悠白抽出腰间的桃花枝,霎时间花香四溢。

“她想必早已睡下。我明日再问问看。”

“今夜尚有得忙。”

黎黎目光一凛,转身看向不远处光芒大盛处。

“奉英姑娘,”沈阔动了动手脚,察觉自己还是不太使得上力气,故而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这是为何?”他耸耸肩膀,示意自己被绑在树下无法动弹。

更别提这棵树还是那传闻中的虫树。

沈阔头皮发麻。

回应他的是几声火焰劈啪声,伴着姑娘轻轻地一声笑。

“沈公子,你猜呢?”火光跳跃下,奉英姑娘朝着他眨了眨眼睛,不经意间垂下的睫毛很长。

沈阔本不是个善于洞察人心的,愈发觉得她是心虚,但鉴于前些日子和这姑娘的相处,他也实在不愿意相信她会做什么坏事。

但为什么不和黎黎二人坦白呢?

“奉英姑娘,你是有什么苦衷吗?”沈阔虽然被绑在树上,却知她并非下了全力绑他,于是乎这样问。

他寄希望于她只是一时想不开,并非什么大凶极恶之徒,毕竟他还欠着她一件事没做。若是什么穷凶事情,他自然毁了承诺也不会帮忙的。

“苦衷?”奉英擡眼看他,嘴角轻擡,黑色的眼眸中燃上两簇跃动的火焰。

“不是苦衷。”奉英站起身来,步步逼近。终于她凑近他,背对着那火堆。面上表情在夜中看不很清楚,却一字一句肯定道,“是心愿。”

夜色愈发浓重,除了身后冒着红光的火,处处寒意。

沈阔不由得汗毛竖起,却听她话锋一转,“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不是今晚。”

“牵连了你,还得委屈你一时,多谢了。”她倒有礼貌,打晕沈阔前还要先提示一句,说句抱歉。

“要来了。”

她喃喃,听见火堆接连响着燃得更旺,转身往后又顺手添了几把柴火。

不远处,一高一低两个人正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