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弟弟 契机
二人照例回到皇后住处,坐在桌子两方。
“师兄,”姑娘斟酌着开口,“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对面的人微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你对......他们二人什么看法?”毕竟这是他亲身父母,再怎么样也不该是这样的表情。她仔细看着齐悠白面上神色,没看出什么异常。
可就是没什么异常才最奇怪——即使这里是不真实的,但亲眼见到亡故的父母怎么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才对。且她适才用簪子试了一试,眼前这个齐悠白确是正主无疑。
“师妹,”对面的人屈肘撑着面颊,对着她微微一笑。“我双亲早逝,记忆中唯剩兄长一人而已。”
“小时候的事情我已不怎么记得,看见这二人便也只是心上起一点涟漪而已。”他看着青丝认真的神色话锋一转,“但你要说毫不在乎,也是不可能的。”
话音落,青丝见这人耸耸肩膀。
“师兄。”她心上一紧,猛摇着头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事。”
齐悠白的失态似乎只在那一瞬间,快的几乎像是青丝的幻觉。
她看着他,眸光愈深。
他却看着师妹问道,“和我去看看兄长?”
对了!青丝恍然大悟,齐珏既然是哥哥,现在应该也在皇宫里,奇怪她在皇后寝宫待了这几天,却从未听皇后提及齐珏一句。
这又是怎么回事?
“走吧。”齐悠白站起来,轻车熟路地来到师妹身边,“我二人需得小心一些,那地方不太安全。”
青丝来不及细想什么是不太安全,脚步已随齐悠白踏去。她擡头还想问些什么,却见此人行至她身侧靠前处,目视前方不再言语。
她索性也将嘴闭上。
却不知是这么个不安全法。
“这些......”青丝看着齐悠白,示意这殿外守着的一众宫人,看起来极为严肃。
齐珏在这里面?她转念一想,难道尚且是皇子的齐珏生了什么事端被禁足?
“跟我来。”他捉过师妹手腕,拉着人绕过正门一路来到一颗花树前。
“爬上去,”他解释,“周遭设了禁制,只这里尚可发作。”
青丝见他袖子一揽两就攀上去,便也照猫画虎似的跟在他后面爬起树来。这实在太可笑,青丝暗道,一边牟足了劲蹬上高墙。
看来那章天师确实有几分本事......目前身处境况不明,总归小心些不是什么错事。
青丝想着,见齐悠白下了地,撑着手正欲一跃而下时腰却遭人伸手揽去,那其中痒意叫她不甚舒适的偏过头去。
“嘘。”齐悠白侧身对她示意,不远处正有人走过来。
脚步声愈近,却是几个寻常的宫女。
“这些时日可苦了殿下,瞧着瘦了好大一圈。”
“可不是,那位......咳,回了宫后只来看望过一次不说,竟连陛下也不来了。”
“可怜了殿下,明明......”
“翠语!”
“好好好,我不说了......”
青丝探过头去,那几人仿若无人的走过了,明显是看不见他们。
她擡头。
“师兄,”青丝拍了拍他按在自己腰侧的手掌,小心问道,“可以放开了......吗?”
禁锢的力量只瞬间松去。
青丝率先上前几步,“走吧。”
身后传来应答,他迈步往前去。
青丝拧着眉头往前走,心中却天人交战似的生出什么念头。
怎么可能呢?
说是这样,她却又灵光乍现般走上前去同他并排走着。
“师兄,”她问,“你怎么知道这设了禁制?”
“她告诉我的。”齐悠白头也没回,“皇后孕中,兄长却遭禁足不得相见,连她也出不了宫门。”
曾蓝?
“青丝。”齐悠白停步。
“她失忆了。”
是了,青丝同样顿住脚步,曾蓝告诉过她,她也因此怀疑起陈道人是背后设计之人。
那个笑嘻嘻的,不着调的老头会是这一切的源头吗?
她瞧见自己身侧一片雪白衣角,近乎是咬着嘴,却还是把曾蓝和自己说的事和盘托出。
“你怀疑师父?”齐悠白毫不避讳。
“是。”青丝将脸扭开,“我觉得师父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当然,她没说彻底——更多是瞒着她。
至于齐悠白......这个人到底知道多少?她没有把握,却只凭着这几年相处循心相信了他。
她心上紧张,齐悠白一声轻笑便是这紧张最后的发泄口。
“笑什么?”
齐悠白扭过头,却瞧着她一双略带愤怒的眼。
“那你为何敢告诉我?”
就不怕他和陈道人是一伙的?
青丝明了他的疑问,摇头。
“想来师兄早知我身上离奇,却还肯来这里找我。”
“应该不会出卖我。”
“嗯。”
手掌轻落她发顶,二人就“离奇”一词很默契地没再讨论。
“师姐他们还好吗?”青丝跟上他,“我们得快点出去才好。”
齐悠白几句话便将事态与她解释一遍,点了点头。
二人穿过大片宫人自侧窗翻身而入,悄无声息。
那面孔熟悉的小少年正端坐在书桌前苦恼落笔,窗棂轻响时他擡起了头。
面上几点乌黑的墨渍。小孩儿时候的齐珏,青丝侧目看齐悠白,他倒没什么反应。
那边的齐珏却轻皱着眉将头又低下去,似乎看不见他们。
青丝问道,“我们来这里作什么?”
齐悠白却上前站在了齐珏身边,低头似在仔细端详小兄长。
“好奇妙。”青丝鼓着眼睛,憋一丝笑走上前,“不曾想他小时候竟然是这样的。”
“是很奇妙,”他回道,扬起笑脸——终于露出正常的,见到亲人的表情。
很像她第一次同他回景国见齐珏的表情。
“殿下。”殿外传来适才讲话的宫女声音,“您该用膳了。”
齐珏搁下笔,却将刚才写的东西揉作一团,将其塞进后方带着锁的木箱子里。
他收好钥匙,起身朝前去。
“进来吧。”
青丝本欲上前,却听身边人轻轻一叹。一摊掌心,用钥匙打开了箱子。
他指尖捏着那纸团。
“想看看他写的什么吗?”
想。
青丝凑过去。
......弟弟。
两个写的极端正的字,却被朱笔狠狠画了个红叉,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
再拆。
一样的内容。
青丝眉头愈皱愈深,朝这位“被否认的”弟弟投去不解而同情的目光。
当事人捏着揉皱的纸团,又将这东西锁了进去。
“唉,毕竟小孩儿嘛!”她安慰道,“总不希望有人来分走自己的宠爱。”
“他后来很喜欢你。”
想来她的话确实有些作用,青丝见着齐悠白脸色正常了些。
“是吧。”他朝她笑。
“走吧。”齐师兄将箱子放回原处,“该离开了。”
“不再看看他?”青丝扯起师兄衣袖,“你也别太伤心......”
“不伤心,”齐悠白看着她,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再不出去就出不去了。”
“那还是快出去吧!”青丝转言。
......
“多谢师兄。”青丝将锦囊重挂回腰间,捏了捏那熟悉的物什,挠挠头问他是不是去了须臾找自己。
“并未花上多少时间。”齐悠白绕开一处枝桠,将其压住。
他安抚师妹,“不麻烦。”
出去之法这样简单,二人竟就借着这锦囊的力量出来。
多不可思议,青丝本以为自己还要被困些日子。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带她走?
解释只一个——他知道青丝想要些什么。
便也给了她这样的契机。
这样看来,齐悠白和黎黎的母亲都曾是陈道人的师妹......至于黎庭雪和李却灯的关系......那道人为何要带走黎庭雪而留下李却灯呢?
现如今陈道人五个徒弟,有三个都是故人之子。
他仅仅是代故人照顾孩子的缘故吗?
脑中乱麻一样,理不清楚。
青丝只知擡脚跟着齐悠白,差点摔个狗吃屎,好在撑住一棵树——却是棵小树,遭此一撞索性咔嚓声折断腰去。
齐悠白站定了。
青丝对上不远处瞧过来的一双眼睛。
碧绿钗裙,站在一棵颇有些壮观的树下。
这是谁?
*
失去武器,沈阔只得在心中骂骂咧咧,好容易爬到了安全处,四脚朝天这才闻到了身上传来的阵阵腐臭味,又擡手将身上清理干净。
不知那两人逃到哪里去了,沈阔思量再三决定先去找黎黎二人汇合,至少先让他们安心。
他正欲支起身子,却感知到什么似的僵直住。
沈阔稍偏过头去,看见一只巨大的青虫。
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他的荆枝却已召唤不出,只好使着气力运一根木棍狠劲敲去——
“沈师弟!”
熟悉的声音却先至,伴着一身闷哼。沈阔再一看,黎黎已至身前将那挥出的木棍截下了。
沈阔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用那木棍作拐杖似的撑起才没使自己一屁股坐下去。
法器被缴,他实则没什么大力气。
“薛师弟呢?”见黎黎已然研究起那丑恶虫子,他喘过一口气来询问。
“在你背后。”
沈阔转过身去,正对上一瘸一拐的薛凉月十分幽怨的眼神——向着他手中紧握的那根木棍。
......这事闹的,沈阔正说这棍子怎么摸着触手生温呢哈哈。沈阔见状连忙把棍子还给了薛凉月,将自己一路所看见知晓的东西告诉二人。
“师姐。”薛凉月听后并未说什么,只是看向一侧垂目的黎黎,她看来十分平静,他却知晓其心中挣扎。
“王奉英一事我会问清楚,”黎黎缓过语气,看向沈阔,“那虫树之前只闻其威力,眼下竟然能吞掉你的法器。”
“不能再拖了。”薛凉月沉下声。
“带我们去找虫树。”黎黎站起来,递过两瓶丹药,“你先吃了这些......”
沈阔点头,闷头咽下几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