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简戎

看戏

看戏

此刻坐在烟雨楼二楼雅间隔着帘幕观战的姜闻怡心思早就不在这擂台上,她一开始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尚未搜索到楚宵临的身影,直到他背着一群人飞身而起时,她才惊得一下站起了身,“……!”

他分明跟兰章成二人在远处打得昏天黑地,却还要抽空来一次高阁看一下周序音的情况,“他们两……”

姜闻怡还是担心楚宵临那边,便不再管擂台的结果,匆匆起身道:“带上人,去对面的凌空高阁!”

这边尚昀拉着周序音正要下楼避战,谁知姜闻怡跑来及时,关怀备至道:“周妹妹没事吧?没被吓着吧!”

周序音摇摇头,尚昀道:“此地不宜久留,姜小姐也速速离开吧!”

可姜闻怡拉住周序音的手道:“周妹妹先不急,一切平静了再做打算。”

“我带了很多人在

其实尚昀也不担心兰章成会对周序音造成什么伤害,听姜闻怡这么说便同意道:“那我继续守着楼梯口,表小姐先坐着休息。”

姜闻怡扶周序音走到桌边坐下,此刻兰章成跟楚宵临二人已不知去向,也不知胜负如何。而擂台那边却战况激烈,引得姜闻怡走到了扶栏边上惆怅道:“周妹妹,你说要是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夺下了第一我该如何是好啊?”

周序音见她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随口安慰道:“他看着就年龄不符。”

“可他武功很高啊!”

眼看着谢新朝要被击败了,台下观众也兴奋不已,等了大半天终于看到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居然对落于下风的谢新朝加起了油,“年轻人!快起来啊!大好前途等着你呢!”

谢新朝本来都已经振作了力气,谁知樊宗林一语中的地劝道:“你不是有那丝帕的主人吗?跟我在这儿争什么!”

谢新朝如醍醐灌顶,听着周围人的鼓励,一时间进退两难,就在他犹豫的那一秒,樊宗林已挥出一拳,正中他胸口,人群爆发出一声惊叫!

听到这偌大的动静,周序音也忍不住起身走来,姜闻怡惊呼道:“哎呀!那个少年伤得不轻!……我倒宁可他做我的夫君。”

周序音见谢新朝被人打下了擂台,却看不清他具体的伤势,默默无言地吁了口气,这个人的一切总归与己无关,再多关心引起误会反而不好。

在她遐想的那几秒,身边的姜闻怡却出其不意地使出一把猛力将她往外一推,眼神也骤然冰冷,“……去死!”

周序音原本可以稳住平衡,可遭人一推刚下去的酒意须臾又起,一下将她迷得头昏眼花,姜闻怡再添一把力道,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从扶栏栽下去,“——啊!”

尚昀来迟一步,本以为周序音会遭遇不测,可这瞬间从远方闪身过来的楚宵临宁可将后背留给对手,也要拼尽全力救下失足的周序音。

兰章成一眼看清了所有,但跟出的一掌已来不及收回,就算楚宵临是为了救周序音他也来不及撤回这千钧的掌力,“……!”

在地上爬起的谢新朝刚回过神来,那一抹身轻如练的影子就已经在周序音坠地之前将她拦腰截起,而后又带入高空平稳落地。直到周序音双脚着地他才憋不住一口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轮不到周序音反应过来,他却率先关心道:“……没事吧?”

周序音眉目紧蹙,转身再看兰章成已经赶来,上前一步大义凛然地挡在楚宵临跟前,“他已经受伤了,有什么冲着我来。”

兰章成瞥了眼旁边错愕不已的姜闻怡,继而凝眉望向周序音解释道:“他本可以躲开的。”

“可他是为了救我,你若再敢伤他,我鹭羽山庄绝不会跟你们昭明神宫好过!”

兰章成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尚昀总算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见楼梯口没了守卫,姜闻怡等人正要撤离,却想兰章成飙出的一支扇骨径直插在她前行之路的扶梯上,“姜小姐等等吧,楼下正热闹呢!你不留下来看看你的未来夫婿吗?”

周序音并不关心擂台上的情况,转身面向楚宵临轻声道:“……你还好吗?”

楚宵临道:“不太好,很多年没被人打到吐血了。”

兰章成白他一眼。

周序音连忙掏出腰间的丝帕给他擦拭,并扶他坐下道:“你待会儿还要去救人,得快点儿恢复元气。”

“没关系,拿真的去换就行。”

他说着略过周序音看了角落的姜闻怡一眼,“没人下去通风报信,那擂台那边就会顺利往下进行,直到龚梧月现身。”

就在这时,楼梯那边突然起了些冲突,尚昀疾步走来对周序音小声附耳道:“……谢新朝找来了。”

楚宵临给她一个眼神,示意这儿不必担心,让她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就行。

周序音不再犹豫,下楼走去了谢新朝那里,“你来了。”

谢新朝也万万没想到,这么长时间周序音居然一直在远方注视着他,“你刚刚……有没有事?”

周序音摇头。

谢新朝道:“楚前辈在上面是吗?刚刚跟他打起来的是……兰章成吗?”

周序音阻止他上楼的脚步,“他们已经打完了,不会再打了。”

正说着,擂台那边爆发出振奋人心的锣鼓声,原来是樊宗林取胜获得了赘婿的资格。周序音连忙走到围栏边上去看,谢新朝也随即跟上,“……楚前辈没上场?”

周序音道:“他受了点伤。”

谢新朝还想多问,可烟雨楼那边正是精彩之处,只见宫灯全部点亮,照得整座酒楼如同白昼,人们的声音也乱七八糟地传来,“这姜闻怡真是命苦,居然要嫁给一个江洋大盗!”

“你看那姜家家主,他明明对樊宗林很是不满,为何不赶人下台呢?全天下都知道他樊宗林的年纪吧!”

就在新娘盖着红盖头被几个下人扶着走出来要跟换装完毕的樊宗林拜堂时,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小个子男人从天而降,落在了舞台中央,拍拍手道:“好热闹啊好热闹啊!看来是我来晚了呀?”

见到他的真面目,人群纷纷后退避让,“……那不是、昭明神宫的车士辙?”

凌空高阁的楚宵临也瞧了一眼对面坐着惬意喝酒看戏的兰章成,“他们请的不是你?”

兰章成道:“接下委托的时候在下还在闭关呢!再说、杀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还轮不到我亲自动手。在下只是听说楚前辈也千里迢迢跑来了观礼,而在下闭关数月又想检验一番自己的修炼成果,故赶到了临安——”

“方才一战,不虚此行。”

楚宵临也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兰少宫主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方才一战,我也颇为满意。”

两个人说着干了一杯,一饮而尽。

楼下的谢新朝看着擂台上的一切,又看去身旁全神贯注的周序音,原本有太多话想要诉说的他,此刻却打消了念头,只跟她静静地站在一起,好好地看一出远方的戏剧。

车士辙在擂台上活灵活现地走来走去道:“大伙儿知道这姜家为何明知樊宗林的年纪还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吗?”

台下人纷纷议论道:“樊宗林武功高,他们姜家不敢得罪!”

可车士辙摇摇手指,“错了!……那是因为他们是一丘之貉!”

“什么意思?”围观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什么叫一丘之貉?”

“姜家可是临安第一高门显贵!一个樊宗林怕什么?大不了多花点儿钱去姑苏找世交薛家来帮忙就行!”

“说得是啊!薛家的墨羽堂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眼见得姜家人脸色越来越差,樊宗林也发火道:“车士辙你干嘛呢?别打扰老子拜堂成亲!”

车士辙跑他跟前戳着他的鼻子教育道:“你不行啊!你不能仗着姜家有把柄在你手里就逼着他们把女儿嫁给你。”

等不及车士辙揭开真相,一位老者已按耐不住,拨开众人走到了擂台上来,一时间议论四起,“那不是姜闻怡前夫家的家主?”

“他竟老成了这样?三年前他儿子跟姜家定亲时,他还满面春风呢!”

老者拄着拐杖顿了几下地面控诉道:“……就是这个天杀的江洋大盗!他三年前被姜闻怡那个贱人买通之后杀了我儿!”

姜父震怒道:“无凭无据的你不要血口喷人!”

可此言一出,台下皆是震惊不已,车士辙道:“姜家家主千万别太意外,你女儿当初不仅买凶杀人,如今还找了替死鬼来代她出嫁呢!”

“什么?!”

这下就连樊宗林也始料未及,一下掀开身旁人的盖头,看到的竟是被捆绑捂嘴的龚梧月,“……嗯?!”

龚梧月这下终于吐出嘴里的抹布,冲着他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个不知羞的!心眼儿怎么这么多又这么坏?你怎么不去死?还有脸天天跑来见我!”

樊宗林看向姜家家主道:“我媳妇儿呢?!”

姜家家主也正纳闷,整理了情绪怒目而视道:“……车士辙!是你?我女儿去哪儿了?”

就在大伙儿都疑惑姜闻怡的去向时,不远处忽然刮起了一阵风,不知是谁用强劲无比的内力将主人公凭空送到了大家跟前,车士辙蹦起来道:“大家快看!我把人给变出来了!”

不明真相的台下纷纷鼓掌。

随后他看向那老头一眼问道:“是现在就杀了吗?”

姜闻怡一下腿软倒地,痛哭流涕地看向自己父亲求救道:“……爹!我没有!你要救我!”

姜父就要上前,可左看右看又不是车士辙的对手,恨道:“樊宗林!你今日若能护下我女儿,我就将她嫁给你,保你一生的荣华富贵!”

樊宗林果然一瞬心动,眼睛都亮了起来,谁知车士辙给他泼了盆冷水道:“他姜闻怡当初能花钱找你杀人,将来也能花钱找人来杀你。而且、下次来的人,可不一定是我了,我家宫主出关了哦!”

樊宗林闻言往后退了半步,咽了下口水。眼见得他为求自保就要撤离,前夫的父亲却道:“你不许走!你们今天一个也休想逃!”

车士辙的任务是在真相大白之后杀了姜闻怡,所以根本没管这樊宗林,樊宗林却一下挟持了身边的龚梧月道:“姓车的你敢动一步,我就杀了她!”

车士辙道:“我又不认识她,请便吧?”

可孟凡星急得奔跑上台,吼道:“你快把我龚姨放开!等我师父来了要你好看!”

樊宗林后颈一凉,“……那让楚宵临过来!只要我安全离开,他的女人也不会有事!”

远方高阁上的兰章成看着这一出好戏道:“是不是又到了前辈英雄救美的时间了?”

楚宵临摸了摸鼻子,“先说好,我们只是朋友。”

兰章成笑着举杯,“是么?前辈若再不下去,你的女人可就要受伤了。”

眼见得樊宗林的剑就要割伤龚梧月的咽喉之际,楚宵临终于凌空现身在万众瞩目之下,无奈道:“你们这些人的恩怨,何必伤及无辜呢?”

龚梧月一下眼神亮起,刚刚还在痛骂着樊宗林的她立马冲着楚宵临喊道:“你死哪儿去了!”

楚宵临理了下耳后的一绺长发,从容不迫道:“刚刚遇到了个老朋友,在喝酒。”

孟凡星也看到了希望,站到楚宵临一旁对着樊宗林叫嚣,“还不放人!”

楚宵临并不着急,看了一眼车士辙,车士辙顺着解释道:“樊宗林,你急什么?这老头给的钱只够杀一人,是你死还是姜小姐死还说不定呢!”

此刻的姜闻怡看到了楚宵临,死灰复燃道:“……你可终于来了。”

楚宵临转过身看向她,“方才我那朋友坠楼,想必是姜小姐所为吧?姜小姐是何故要伤在下一个又一个的朋友呢?难道你是看我不顺眼?”

龚梧月一愣。

姜闻怡却匪夷所思地笑了起来,“我看你不顺眼?……我就是看你太顺眼了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见姜闻怡情绪激动,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着生怕错过一丁点儿细节。

“都是因为你——楚宵临!……你若当初不出手救我,现在就不会牵连这么多无辜!”

楚宵临根本记不起来,“我何时救过你了?”

“你的样子我化成灰都记得!”

楚宵临微微挑眉,“……即便我救过你,这一切又与我救你有什么关系呢?”

姜闻怡落泪道:“我设下这个比武招亲的擂台,只为等到你。你若要救龚梧月,就得打败樊宗林……你打败了樊宗林,你就是比武招亲的第一!你就要娶我!”

台下众人唏嘘不已,龚梧月却旗开得胜地笑了起来,“姜小姐,你想让人家做你夫婿之前能不能好好打听一下?即便他今日如你所愿打败了樊宗林,他年龄也过了呀!他三十一了你知不知道?”

姜闻怡显然一愣,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遍。

这时车士辙也道:“是呀,这位老前辈都三十一了,不符合你们姜家的择婿标准。”

楚宵临对着车士辙温和一笑,“谢谢你又重复提醒了一遍。”

“前辈不必感激,晚辈这是为了你好。”

“我跟你是同辈!”

“我这不是随着我们主人想对您尊敬一些嘛?”

楚宵临不再跟他多话,只面向樊宗林道:“把人放了。”

樊宗林还在犹豫,姜父道:“不能放!……你们先把我女儿放了!”

车士辙又道:“不能放!我们昭明神宫都收了钱了。”

“那我姜家出双倍的钱!买我女儿的命!”

“那不行,这个委托还没完成,等你女儿咽气之后你再花这笔钱,我们再尝试一下看能不能救回。”

“你——”

就在这些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前夫的父亲用拐杖敲击了下地面平息了争执,“老夫知道……今日处置不了两个畜生!那就这样——”

“姓樊的,你若能亲自动手杀了姜闻怡这个贱人,我就让车士辙离开!”

车士辙道:“那我们昭明神宫不退钱的哦!你确定好到底要不要杀?要杀哪一个?”

老头再次顿了下拐杖,喝道:“姓樊的,动手!”

樊宗林看着被他挟持的龚梧月,知晓今日若伤了她也未必能从楚宵临的剑下逃脱,而那车士辙不过是花钱办事,不会在事后再有所牵连。见姜父那边刚要伸手有所指示,他立刻思虑完毕,一把推开了龚梧月,以超快速度一剑就将怔在原地的姜闻怡抹了脖子,随后甩出一路鲜血。

见姜闻怡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台下顿时轰动起来,姜家更是乱成一团,只见那老者骤然跪倒在地,樊宗林也不再犹豫,速速退场,而姜父也瘫痪倒地颤抖着手道:“……抓住、抓住那个混账!”

龚梧月失力扑倒,幸好楚宵临扶得及时,稳住了她的重心,将她往孟凡星身上靠了靠,问道:“还好?”

龚梧月无力点头,“没事。”

擂台那边已然进入尾声,周序音这才想起重要的事来,“你是不是要跟楚前辈他们离开了?”

谢新朝颔首,等待她的下文,周序音犹豫了一下道:“我有东西落在你那儿了是不是?”

“……”

“我不想表哥再产生误会,所以请你把它销毁好不好?”

见她眼中并无半分对自己的感情,谢新朝隐忍着情绪蜷起了五指,“周序音……那晚的事情若是你我身份互换一下,你怎么样也逃不掉。”

周序音愣怔了下,撇过头去,不想被他痛苦的情绪所干扰,“……我没有碰你,不需要对你负责。”

可在谢新朝看来,他不仅将心一早就许给了周序音,如今就连身也是她的人了。

楼上的兰章成看完了烟雨楼那边的好戏,没想到还能听到楼下的纠缠,“……?”

好奇心促使他走到了围栏边上,往下眺望了一眼。

他本以为是谢新朝在为难周序音,没想到是自家妹妹在伤害一个可怜少年人的心,“你清醒一点,我们的婚约早就解除了,我是不可能再嫁去御景山庄的,你留着那丝帕也没什么用。”

谢新朝却道:“那倘若我愿意来你们鹭羽呢?”

这下不仅是周序音,就连兰章成也始料未及地愣了下,“……?”

可周序音还是决绝道:“我只会嫁给我表哥一人。”

备受打击的谢新朝终于无话可说,这时楼上的兰章成调笑道:“大美人儿,你思路不妨打开一下。既然那些位高权重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你这么美,坐拥两个男人又算得了什么?”

周序音没想到兰章成在偷听,还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不禁出言怼道:“那你呢?你要不要也一同入赘到我鹭羽来啊?”

兰章成不怒反笑,看着。”

见谢新朝怒目相对,他又取笑道:“你不行,你最后。”

谢新朝却直面他道,:“谁说我不行?明年的武林大会上薛赫言未必是我的对手。”

兰章成这下倒是有些赏识他,“勇气可嘉啊,少年。”

“我不过比你小两岁而已!”

周序音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又杠上了,“你们——”

谢新朝将目光重新放回她身上道:“周姑娘,之前在醉霄楼南北两家会面的时候你舅父就跟我师父出言保证过,明年的武林大会我若翟冠,你我的婚约还是可以重新生效的。”

周序音果真一惊,此事薛赫言从未跟她提起过,“你说什么?”

谢新朝见她如此不可思议不愿接受事实,方才激昂的情绪也一泻千里,“……你放心,明年我若输了,那丝帕我就烧了,再不会纠缠你半分。”

周序音此刻关心的根本不是丝帕的问题,她想到的是曾经在那乡野落难之际薛赫言给她的答复,她反复追问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娶她,可他却道明年的武林大会结束再说。原来所谓的再说,就是他根本不确定能不能娶她,所以才无法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

忽然落泪的周序音让谢新朝措手不及,“……你怎么哭了。”

他不想逼她嫁给他,但也不曾想周序音会这么不愿意,楼上的兰章成大概是猜到了,提醒谢新朝道:“你的朋友还在等你,不走了?”

谢新朝还不想走,可此刻的周序音需要的也不是他,这让他十分为难,“……别哭。”

周序音甚至想到很多不该想的地方,这几个月薛赫言总是想要攻破她的心理防线跟她发生男女之实,会不会也是因为害怕她明年会嫁给别人,所以才想要短暂地享受这一段时光。

她明白薛赫言的为人,也知道他有多么讨厌谢新朝,他有先入为主的想法也不意外,毕竟她若是失了清白之身,将来嫁给谢新朝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报复。

见谢新朝犹豫不决,周序音反而想通了,“……你走吧。”

她跟薛赫言之间的矛盾从来不在这个外人身上,而在于他们本身。薛赫言是爱她,但最爱的从来不是她。

可谢新朝还是杵在原地,周序音泪流满面地问道:“若我说……我爱的人只会是我表哥,明年的武林大会、我希望你……输给他,你可以做到吗?”

见谢新朝握拳犹豫,她残忍道:“我不想嫁给你啊……”

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一下击落谢新朝从始至终对她的真心,“这样以后……你真的会开心么?”

这么做以后,不过是既伤了谢新朝的真心,又伤害了表哥的自尊,就连兰章成也对周序音有所失望,“感情用事,愚不可及。”

周序音还困于感情无法自拔,谢新朝却想通了,“……周序音,无论明年的武林大会是何种结果,我都不会强人所难……我不想你被迫嫁给我之后整日以泪洗面,与其这样,倒不如放你自由。”

周序音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只见他勉强一笑道:“你忘了吗?我们在鹭羽山庄第一次重逢的时候,我就当着你表哥的面跟你保证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强迫你。”

周序音此刻百感交集,她能感觉到谢新朝的委屈跟伤心,不比她少,可她没有办法,更无立场去安抚他,她现在只想在见到薛赫言之前将自己的情绪控制下来,否则连跟他吵架都会被气哭到说不出话来。

谢新朝看到楼梯尽头站着的楚宵临的身影,吸了下鼻子道:“我先走了,周姑娘……你保重。”

等这一行人离去之后,尚昀也松了口气,好在他家主人没有赶来,否则见着又得大干一场。

他刚想安抚周序音两句,准备上路返家,谁知兰章成走了下来道:“周序音,还在哭什么?哭没有用,你如此优柔寡断,为情所困,将来只会哭得更多。”

周序音唯独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落泪,便侧过身信手拭去了泪珠,“……”

兰章成道:“既然不哭了那就上路吧,我也好尽快赶去你们鹭羽拿钱走人。”

周序音不太理解地看向了尚昀,尚昀也纳闷,“我家主人没说聘请您护送随行啊?”

兰章成不跟他解释,“我说请了就是请了,出发!”

尚昀敢怒不敢言,心想着,“这是强买强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