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
彭城的气温比江南一带要冷得多,但外面的街道却热闹非凡,周序音问了路边的摊贩,原来今日是腊月初二祭百神,有诸多万家准备的祭祀庆典可以参观。
早上开始的是祭“五祀”,其中五祀指的是五个家居的小神,包括门神、户神、井神、灶神以及中霤神等。活动的主要内容是酬神,感谢诸神一年来的恩赐,并祈求来年的丰收和保佑。万家会在自家高宅前举行驱邪禳灾仪式,十里八乡的朋友都可以前去围观欢庆,这祭祀准备得较早,如今各路神明均已从万家擡出,正路过慈家一路向着山上的宗祠而去。
早上的祭典虽然结束了,但他俩行至街道还是人满为患,两个人亦步亦趋,一直牵着手以防被人流冲散。
见周序音撇着头避闪一些外人,薛赫言道:“你若不喜欢这热闹,我们便往回走。”
周序音上前一步将他的手臂抱紧道:“没事,我不是不喜欢,只是有些陌生而已。”
她不是一个容易受到感染的人,哪怕周围的欢呼有多热烈,送神的气氛有多欢快,她只淡淡地看过一眼,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薛赫言身上。
“表哥,你往年来的时候也遇到过是吗?”
薛赫言点点头,“有两年遇见过,那时年少,每回来慈家就当是休息,毕竟回到鹭羽就有忙不完的事。”
他这么一说,周序音反而有些落寞,薛赫言也察觉过来道:“自然……论节日而言,还是姑苏的节日更宏大更壮观,但只要是你陪着,我就觉得哪里都好。”
周序音埋怨地看他一眼,心里却早已打翻了醋坛子。他先前还说跟慈家人关系一般,如今却见识过彭城这么多的节日风俗,那会儿也不知道是谁陪着他,人挤人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把另一个表妹抓得这么紧,“……”
渐渐地街道没那么拥挤了,周序音缓缓松开他的手,薛赫言回头道:“怎么了?”
她信手指着不远处那卖花的摊贩道:“我想要买束花带回去放卧房的瓶子里,你帮我去挑挑,我走不动了,在此处等你。”
薛赫言二话不说便快步走了过去挑拣,周序音想就这短暂的分开好好冷静一下自己胡思乱想的脑子,若是她再这样频繁吃醋的话,接下来在彭城的日子恐怕快乐不起来了,她得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别去假想什么不存在的事情。
薛赫言挑得很认真,周序音低头之际才发现自己的衣襟有些异样,再定睛一瞧,腰间挂着的那枚朱雀红玉早已不再,徒留一根被割断的绳子,“……?!”
她回头再看那人声鼎沸的街道,难道苏巧云送她的玉牌方才不知不觉地被人偷了?
薛赫言刚选完花束就要付钱,没想到这会儿突然从远方人群中蹿出来一个飞奔的影子,周序音隔得虽远但也吓得直直往一旁退去,生怕被他撞着。但听不远处还响起一声“小贼!还敢跑”,她也立马反应过来,红玉估计就在那人手中。
于是周序音在那窃贼就要跑到她身旁时,弯腰抓了一把路边摊贩的黄豆,一下朝地面洒去。奔来的窃贼登时瞪大眼睛想要急刹,奈何速度过快,完全无法刹住,一下就踩着满地的黄豆径直摔了个痛得彻底地大跟头,“……!”
见此场面,周序音忍不住蹙了下眉,替他疼了一下,“……”
前方目睹全场的薛赫言也替那人捏了把冷汗,毕竟他都痛得叫不出声了。
随后那个在人群中追赶呼喊小偷的人也三下五除二地翻身飞来,一下落至窃贼的跟前,见他强忍着痛意起身还要跑,来人将他反手一剪,呵斥道:“还想逃!”
此人身着劲装,长发竖起,虽是个女子却英姿飒爽,她将窃贼擒住的同时还看向周序音一眼,对她笑道:“美人,多谢!”
她笑时露出两个梨涡,更衬得眉目清秀且英气勃勃,看得周序音一下脸红,“我的东西丢了……你能帮我看下他身上有吗?”
她说着解下腰间那半截绳子道:“是块红色的玉牌。”
那女子马上意会,一下将人摁到在地,当着众多围观群众的面就开始在窃贼身上摸索,毫不避讳。没一会儿,她就找着那块重要的红玉,问道:“是你的?”
周序音接过之前道:“上面刻着朱雀。”
女子马上确认无误,扔进她手中。而后又有三两个被偷东西的人慌忙赶来,“我也丢了我也丢了,万女侠也帮我找找!”
这时薛赫言已来到周序音身后,跟她解释道:“她便是万家家主的孙女,万正峰的女儿万星辰。”
周序音恍然大悟,看来这万星辰的性子跟舅母说得差不多,是个行走江湖的洒脱之人,只是她这么漂亮,是周序音万万没想到的。
她分明也没打扮,头发梳得顺直,一张脸全都露了出来,看着就是简单自然,又令人眼前一亮,给人十分舒服明快的美感。
万星辰将那小偷盗来的东西一一奉还之后便抽了腰间的软丝将其绑住,打算带回万家处置,她的余光瞥到了周序音,也认出了薛赫言,便上前道:“方才多谢美人相助,若不是你我可能还要再花些力气才能擒得住他。”
周序音微微颔首。
万星辰又不爽地看过薛赫言一眼,再看他跟周序音的站位如此挨近,不禁脱口而出道:“……原来你是薛赫言的女人?”
周序音被她的豪放用词差点儿惊到,但还是稳住了重心,看向薛赫言,等他回答。
他们看来认识,并且这万星辰对表哥的印象还不太好。
薛赫言还是维持了表面的礼仪教养回道:“万星辰,这是我的私事,不必你来多问。”
万星辰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们两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周序音身上,“美人,跟他逛街还不如跟我呢!他这种傲慢无理又嚣张跋扈的男人最难伺候,你若有困难,可以随时来万家找我。”
周序音莫衷一是,万星辰却露出一种可惜的态度,回头拎起那小偷,运起轻功,飞过了人群,消失在众人视野。
见周序音多追了两眼,薛赫言有些悻然,“怎么?你要跟她回万家?”
周序音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顶多对她有些好奇,她握着手中的玉牌跟上薛赫言道:“我的花呢?”
薛赫言没好气道:“你的魂儿都要被勾走了,还顾得上你的花?”
他还从未见周序音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一个人,也不明白一副男装打扮的万星辰究竟有何可吸引她的地方,竟让她着迷到忽略了身边人的存在。
见周序音无言以对,他又道:“这万星辰没个女人样,说话也如此粗俗,一身匪气,成日在外与人厮混,她丈夫也从不管束,真不知这万家家主是如何看得下去的。”
周序音道:“可她方才在街上抓小偷,也是为了节日庆典的顺利进行。见方才那些围观之人看她的眼神,多数都是钦佩与感激,她应当是个不错的人吧?”
薛赫言停步在花贩的摊位前道:“你才来这彭城一日,就对她如此了解了?”
这时摊贩也忍不住附和一句道:“可万女侠正是这位姑娘口中的样子啊,她说得说错。”
薛赫言持着花束的手停滞了一下,擡起的目光已冷到极点,摊贩立马噤声低头,不再多嘴,由他继续选花,“……”
周序音跟在薛赫言身后并未看到,还疑惑这人怎么突然闭口了,再一看薛赫言,他已恢复些许温柔,扯开话题看向她道:“这几支含苞待放,醒一晚明天估计会开,你觉得如何?”
周序音道:“这几支太粉嫩了,我想要那束深红的。”
这深得发暗的红色恰是方才万星辰穿的衣服的颜色,一般女子的穿衣不会以暗色深色为主,多的是淡雅的色调,也称得霓裳的翩跹。但这万星辰就很特别,她穿着打扮完全是男人模样,暗灰暗红,哪种颜色不易弄脏就穿哪种。
薛赫言看她接过摊贩给她递来的那几枝色彩暗沉浓郁的花束,就知道她方才一定是受了万星辰的影响,便说道:“这并不好看,序音。”
周序音却道:“可它生命顽强,易成活,不易凋零,只要阳光无需泥土也能开得很好。”
薛赫言皱眉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之前表哥不是送了我一园子花吗?也就这种花最好打理也开得最盛了。”
花贩连连点头,“这种红木香石头缝里都能开花的!”
既然周序音看中的是它,薛赫言也不再推荐别的,“那就拿这几支。”
周序音自己付了钱道:“花我等回去再拿,先放您这儿。”
“好嘞!没问题,您继续逛。”
周序音跟着薛赫言往前散步,两人一同走上拱桥,打算去对岸走走,她见薛赫言面容凝重便问道:“表哥是不喜欢那万星辰吗?”
薛赫言的心思被她一猜就中,顾左右而言他道:“还好,你有没有别的想买的东西?”
周序音没有什么想买的,倒有很多想问的。看来薛赫言每回来这彭城慈家,跟另一个表妹可能没发生过什么,倒跟这位万女侠有过过节。
周序音又道:“万星辰多大了?她是已婚了对吧?”
“你这么关心她?”
“我不过有些好奇,像她那样自由洒脱之人,嫁去的是哪家名门宗室?”
薛赫言嗤之以鼻道:“名门宗室?她嫁的不过是个行走江湖的无名之辈,有些志同道合两个人便以天地为证拜堂成亲了,气得万家家主都没给她准备婚礼。”
周序音却觉得她应该是嫁给了一个她很爱很欣赏并且一拍即合的男人,两个人没计较身份也没计较来历,就这样过上了无拘无束的江湖生活。
见薛赫言对万星辰的相关没个好脸色,周序音也不再多问,这会儿他们正路过一家琴行,周序音忽而忆起箜篌的事情,便提及了下,“对了表哥,我先前去马家庄时,在那儿的街上买了把箜篌,是以前教我弹琴的那位崔大师的‘天籁’。”
“怎么没见你带回来?”
“那琴弦有些问题还需要修缮,我便只付了个定金,你过几日找个懂琴的人帮我去取回吧?还差一千八百两。”
这价格顿时让薛赫言提了下神,“一把断了弦的箜篌?”
周序音不以为意道:“是啊,这次小云的生日宴上我正好弹了箜篌,他们觉得我跟箜篌甚是搭配,我便想着自己也买一把回来好弹给你听。”
薛赫言这才展颜道:“我记得从前你太小,还掌控不了那么大的箜篌,如今你都这么高了,我倒是没再见过你弹拨箜篌的样子,确实值得一听。”
他继而想起那次王骥的传信,信上说那谢新朝也赶了回来一同参加了筵席,一下子火气又蹿了上来,“所以……那天谢新朝也看到了你弹箜篌的样子了?”
周序音含糊其辞道:“我第二天就赶回家了呀,没待多久,我也没料到他会来。”
薛赫言却道:“他对你的心思昭然若揭,以后有他的场合,你便不要出席了。”
“那明年的武林大会我还是去不了吗?”
“无论你去不去,结果都不会改变。”
周序音停下脚步,薛赫言也回头看她,耐心劝告说:“武林大会上打打杀杀没什么好看的,擂台上的刀光剑影有可能还会伤及无辜,你没有武功,还是待在家中的好。”
周序音有想反驳的冲动,可看他眉头紧蹙的样子也不再固执己见,重新挽回他的手道:“……听你的吧。”
但她总归是记在了心上,毕竟薛赫言方才还评价万星辰说她与人厮混,丈夫也不管教。她忽然有些动容,明明自己的心从来都是向着他的,为何他还总是如此提心吊胆的,难道自己比起万星辰还要豪放不羁吗?
路过一家胭脂水粉的铺子,薛赫言问道:“要看看吗?”
这些东西她已经够多了,再卖也是浪费,便道:“不用,我们再往前走走吧。”
见周序音心不在焉地看着河岸,薛赫言道:“是累了吗?”
周序音回过神来,“没有,不过走几步路而已,我没那么虚弱……方才表哥没看到吗?那个小偷我也帮忙拦住了他。”
薛赫言还能回想那摔得底朝天的一幕,抿唇笑道:“是,你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周序音若有所思道:“其实我也可以的,表哥……我可以有武功,可以出去走动,可以帮助一些我从前遇不到的人。”
“你在外走动得已经不少了,苏巧云的生日宴不提了,前段时日你不还两度遇到了那明光教的魏鹤岭吗?你如今怀璧其罪,最好还是待在我身边,以免引来更多的危险。”
薛赫言说得也不无道理,话是她自己放出去的,魏鹤岭是她自己引火上身的,她若还想着出去必须得有相应的闯荡江湖的实力才行。
“可是……”周序音轻轻靠上他的手臂道,“表哥你的时间太少了,”眼看着武林大会一天天逼近,等回到鹭羽他肯定更少带她出来走动了,“我想跟你出去经历更多的事,也想跟你留下更好的回忆。”
但是于薛赫言而言,即便不出门,能跟周序音相处也很舒适,有很多私密之事,也只能在家中才能进行,尤其是周序音此刻微微仰头对上他的眼眸时,他只想着将她尽快带离人群,找个无人的角落,狠狠地吻住她。
“我自然也是。”薛赫言稍稍握紧了她的手,往前观察了一眼,然后拉着周序音拐入一个小巷内,周序音正有些不解,他却一下将其拥住靠向墙壁,俯身出其不意地亲了上来,“……!”
周序音显然一惊,因为她耳边还掠过外面街道人来人往的声音,若是有人不慎撞入他们激情相吻的现场该如何是好?
感觉到周序音的抵抗,薛赫言即刻控住她的双手按上墙壁,并反复加深热吻,将她的反抗呻吟悉数吃了进去,“……”
周序音被他这一通操作搞得心乱如麻,不知不觉中竟落下了几滴泪来。
就在此刻,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有力的呵斥“放开她”,随后一把冷剑也不可思议地刺向薛赫言这边,意在分开他们二人的距离。
薛赫言即刻睁眼从情欲中清醒,一手按住周序音不让她瘫软倒下,一手飞速拔过她脑后的一支金钗,侧身转瞬持住攻来的快剑,金钗与剑身相抗之下,发出战栗嘶鸣,一下迸射出数道明媚的火花!
来人力道不敌,被薛赫言一手的防御就击退数步,但他站稳之后也看清了这藏在小巷中轻薄良家妇女的登徒子模样,“……是你?”
薛赫言见他顿住便也收住了攻势,而缓过神来的周序音靠着墙壁,捂住心口吓得不轻。薛赫言见她已恢复些许气力,便转身面对这多管闲事的不速之客,“你认识我?”
来人义正辞严道:“没想到你堂堂鹭羽的少主,居然在我彭城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算什么正人君子?”
薛赫言不禁回头看了下他口中描述的弱女子,周序音此刻确实娇弱可怜,绝美的脸上还挂着几滴清泪,委屈至极,“……”
即便如此,薛赫言还是要解释一下,“她是我的人,与你何干?要你来多管闲事?”
“她若不愿,便与我有关。”这人不仅面容端正,心地更是正直,说话也理直气壮道,“你如此恃强凌弱,不尊重他人,难怪当初星辰就是离家出走也不肯嫁去你鹭羽山庄!”
这下不仅薛赫言一愣,就连他身后的周序音也顿时怔住,“……?”
薛赫言察觉到周序音的情绪变化,秉着怒气回敬道:“原来你便是万星辰的丈夫……我就说怎么行事风格跟她如此相似,一言不合便动手动脚,鲁莽无知!你说万星辰不屑嫁到我鹭羽来,殊不知那可是他爹万正峰当年三顾茅庐求了慈老夫人才约得我来相看一番?不过很遗憾,万星辰此人也只有你能欣赏得来,我同意相看不过就是给万家一个面子,在我看来,那万星辰哪点配高攀我薛家?”
这下周序音终于懂他跟万星辰的梁子是如何结下的了,原来是万正峰求了慈老夫人自作主张让两个年轻人相看,可薛赫言瞧不上万星辰,而万星辰也不屑他,两个人相看两厌之后,万正峰定是施加了压力给到万星辰,而不想妥协的万星辰宁可离开万家也不愿再来讨好薛赫言。
陌生男子道:“岳丈大人他是为万家着想才疏忽了星辰的意志,但星辰却一眼看出你的本质,即便违背父愿,也不想与你攀扯上任何关系!以前她跟我提及此事,我还觉得她是不是对你有什么误会,毕竟你也曾在武林大会上叱咤风云,赢得过八方赞誉……如今看来,你还真如她所言,狂妄自我,毫无一点尊重他人的意识。”
男子振振有词,薛赫言却无所畏惧,“所以,你这是想要英雄救美?可笑。”
见他如此嘲讽,男子不得不举剑指向他,“今日即便我武功不如你,也不可能再让你碰这姑娘一下!她显而易见的不甘不愿,你却无视她的反抗,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算什么男人?”
薛赫言也不再啰嗦,干脆先教训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再说,周序音甚至连解释的话都未准备好,他们两个就在狭窄的巷子里打了起来。
可那万星辰的丈夫显然不是薛赫言的对手,不出几招他的剑就被薛赫言手中的金钗以强劲的内力巧妙地折断了,这声脆响惊到了周序音,也让她意识到现在不是解释她方才愿不愿意的时候,而是要阻止下狠手的薛赫言。
“表哥!表哥——”周序音无法近身,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成为凶器的金钗快准狠地在那人身上划下数道伤痕,“不要!……不要杀他,表哥!”
薛赫言当然不至于杀他,不过就是给他个教训,让他明白彼此的差距,叫他以后少管自己的闲事就行。
男子已身中数道划伤倒地,见他凝眉难以爬起,薛赫言也收手停下,周序音这才跑来拉住他握住金钗的那只手,看到那尖端鲜血淋漓更是吓得面色发白,“表哥……放了他。”
男子这才反应过来,“你是他表妹……你是慈万晴?”
薛赫言盛气凌人地回道:“慈万晴?看来路公子你不仅身手差,眼神也不行。她可不是慈万晴,她是我薛家的人,周序音。”
路熠澄恍然大悟,“你便是……曾经与御景山庄的谢公子定下过婚约的周姑娘?”
周序音不置可否,薛赫言却蹙眉纠正道:“她是我的女人,与谢新朝从无关联。你若再说错一个字,我便让你回不去万家。”
路熠澄并不为这要挟所迫,“她都没嫁给你,算什么你的人?即便她嫁了你,你也不能强迫她做任何她所不愿之事!”
眼见得薛赫言略有松懈的手又握紧了金钗,似有杀人灭口的趋势,周序音急忙拉住他道:“表哥!我们回去,我们不理他了好不好?”
薛赫言在乎路熠澄的说辞,更在乎周序音对他的态度,“那你告诉我,你方才是不愿我碰你么。”
周序音一愣,低头侧目看了眼遍体鳞伤还撑着墙壁勉强站起的路熠澄,违心道:“……我、愿意的,没有不愿意,表哥。”
薛赫言瞟了一眼苦大仇深的路熠澄道:“听到了么?今日我姑且放你一马,下次再见你等着瞧。”
见薛赫言转身离去,周序音也顾不得更多,只能对路熠澄快速颔首致歉,继而追向薛赫言,“……表哥!”
薛赫言显然生气了,并且气得不轻,因为周序音的不配合才给他带来这些麻烦人麻烦事。
路过河岸的时候他顺手将那支金钗丢入了湖中,周序音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内心也矛盾至极,那金钗还是今年七夕的时候他才送给她的,也没戴几回,如今就被他这样伤了人之后丢弃了,“……表哥。”
薛赫言大步往回走着,周序音追他不上,也顾不得身后那花贩喊着让她取花,只抹了下不争气的泪水继续追去,“表哥!”
薛赫言既不等她,也不回应她,哪怕周序音终于追到他跟前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他也是毫不犹豫地撇开了她,无视她继续向前。
“表哥……是我错了,表哥!”
薛赫言停了一步,还以为她服软了,没想到周序音下一句却道:“可是你也不能随意将人伤成那样,他是好心的呀!”
薛赫言回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讽刺道:“他是好心,我便是轻薄你的恶人?”
周序音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表哥!”
“那你为何要哭?难道被我碰了就这样难受?”
周序音忍住委屈的眼泪道:“没有……我只是害怕……那里人来人往的,我害怕,表哥。”
“好,”薛赫言勉强信了她的话,松开手道,“那等回到慈家,你给我看一下你不害怕的表现,你做得好,我便原谅你。”
周序音一下愣住,默默地低下头,无法回应他的诉求,“……”
薛赫言见她优柔寡断,也不再给她机会,松开她抓住自己衣襟的手,大步流星而去。
周序音这才恍过神来,“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