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简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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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深夜慈家人才赶了回来,慈老夫人骂骂咧咧的似乎还未出完心中怨气,慈夫人将女儿送回了房间自己并未离开,一直照看着她。

此时薛赫言正在周序音房中与她共枕而眠,周序音未察觉到声响,但薛赫言却轻轻睁开了眼睛,月色映照下的周序音睡得十分踏实,单薄的身上也留存了些许来自他身上的暖意,但薛赫言觉得这还不够,便伸手将她搂住,让彼此的距离更靠近些,周序音也顺势依偎上来,汲取着他的温暖。

次日万家有大宴,慈家一家也早早地起了床,将昨日之事暂且搁置,跟他万家再和平相处一日。

周序音睁眼之际薛赫言正由丫鬟服侍着穿衣,见她醒来薛赫言埋怨道:“你这丫头好似不太会穿我的衣服。”

丫鬟一边给他系腰封一边幽怨道:“……我一直都是服侍小姐的,穿的都是女子的衣裳,少庄主要不还是自己来吧?”

周序音坐起身来,看了眼外面的微光,又听到些慈家人的动静,这才恍然醒悟,“……你怎么还在我房里?”

薛赫言无言以对,郁闷地看她一眼,然后对丫鬟说道:“快松手吧,我自己来,你家小姐要赶我走,都怪你动作慢不熟练。”

丫鬟悻悻松手,轻笑着离开卧房。

这时慈小玉过来敲了下起居室的门,“序音?该起了。”

周序音闻言立马起身,尤其是看到拾掇好的薛赫言就要去开门吓得她伸出的手都没来得及挽留,“等等——”

可是薛赫言已经出现在了慈小玉跟前,不止如此起居室里还有慈夫人跟从对面卧房刚刚走出来的慈万晴,以及在门口正打算进来探望慈万晴的慈老夫人。

大家一时间面面相觑,薛赫言反倒淡定地对各位微微颔首,再回答慈小玉道:“序音起了,在更衣,马上出来。”

慈小玉愣着点了点头,薛赫言又道:“那我先回自己房间准备一下,稍后再来。”

慈小玉追了他一眼,随后慢慢走进起居室,正在更衣的周序音解释道:“昨夜家中无人表哥见我害怕才——”

慈小玉摆摆手,示意她知道,不必多说了。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那轻快跑回去的薛赫言,就知道他这是在慈家人面前宣布主权,周序音是他的人,谁人也不能触碰,不可欺侮。

一行人陆陆续续来到了万家,万正峰接待了众人之后,特地又对薛赫言做了个揖,见周序音随行在侧他也完全明白了他二人的关系,这才庆幸昨天失事的是慈家而不是他薛家,否则怕是薛赫言不仅不会帮他争夺家主之位,说不定他万家还会因为惹到了鹭羽自此从武林销声匿迹。

这家宴规模不大,主厅偏厅加起来也就六桌,下人们正在忙碌地备菜备酒,周序音跟着薛赫言去主园中会见一下其他的客人,一路上她想起之前万星辰说要借钱的事,便开口道:“表哥,我下午想去街上走走,你能给我些钱吗?”

薛赫言道:“不用我陪你吗?”

周序音体贴道:“不用,表哥你留下来处理要事就好,我跟万家的女眷出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薛赫言知道她应该是搭上了万星辰,心里有些介意但也没说出口,“那好,你注意安全。”

见他继续往前走,周序音拉住了他伸出手道:“钱呢?”

薛赫言反应过来拿出一些银票给到她手上,“够吗?”

周序音摇摇头,这才三五百两,远远不够。

薛赫言直觉她这钱十有八九会花到别人身上,说不定还是万星辰身上,心中甚不是滋味,但也按捺住情绪给到她满意为止,“……行了吗?”

周序音收下了银票,仰头莞尔,“谢谢你,表哥。”

她拿完钱就要走,薛赫言深深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回冤大头,憋闷道:“去哪儿?不陪我了?”

周序音自然是要去万星辰那儿,可薛赫言叫住了她,那她也不急于一时,便回头走来,又重新挽起他的胳膊,“那我再陪你走走。”

等入了园子,他肯定会遇到诸多女眷,为避免一些麻烦,还是周序音陪在一旁比较妥当。

今年万家的一些远房亲戚也赶回了万家,毕竟大家都收到了万家家主的帖子,为的就是见证一下三日后新的继承人之选。

出乎意料的是周序音居然在人群中看到了苏巧云,薛赫言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给她解释道:“马家跟万家上上辈结过亲家,已故的马万经就是两家的儿子。”

周序音顿悟,这么说马万经的儿子孟凡星也算是流淌了一部分万家的血脉,倒不知这层关系楚宵临是否知晓。

苏巧云见到周序音也是喜出望外,可一看到她旁边的薛赫言顿时又放慢了脚步,这时她身旁的一位年长的女性问道:“那人是你朋友?小云。”

周序音跟着薛赫言走到了她们跟前,“小云!”

苏巧云连忙回应,并给他俩介绍道:“这位是我在万家的表姑。”

女子也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万正云。”

原来她便是万家家主的小女儿,薛赫言一下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此人看起来干练利落,身手必不弱,届时夺位之争恐不容小觑。

“在下是鹭羽山庄的薛赫言,这位是我表妹周序音。”

万正云直言不讳道:“原来你就是薛赫言,很期待三日后的再会。”

苏巧云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万正云道:“你表舅找的人正是他。”

苏巧云急道:“那表姑你找了谁啊?你不得找个比他更厉害的?你早说我帮你联系御景山庄那儿了!”

可万正云丝毫不惧,“不怕,我早有准备。”

既如此,薛赫言也跟她相视一笑,“恭候大驾。”

看他们双方都胸有成竹的模样,周序音心里不由得为万星辰捏了把冷汗,她这回要是请不到兰章成,这万家家主的位置铁定是没戏了。

苏巧云见周序音腰间还挂着那朱雀红玉,心中一阵暖意,也不管他们之间的较量了,就这样将周序音拉去了别处,两个人互聊了起来。

“后来新朝哥哥很快就恢复了,你离开的次日他们也回御景了。”

周序音并不关心这些,只是好奇道:“你跟那位万家表姑叫一样的小名?”

苏巧云解释道:“是啊,我娘她自小就喜欢这个表妹,她希望我将来如她一般英姿飒爽,雷厉风行,所以才给我取了差不多的名字。”

苏巧云接着道:“她前些日子回到马家庄,应该是接到了万家家主的帖子才赶来寻人的,但我不知她找了什么搭档,又好奇得不得了就央她一块儿带我来万家见识见识了!”

周序音道:“我也是跟着表哥他们来我舅母的娘家才得知此事的,这万家跟我舅母慈家也是亲家。”

“原来如此,”苏巧云道,“怪不得薛赫言会去帮我那个表舅。”

这时周序音回头看去,万正云离开之后,薛赫言身边已然环绕了数位女眷,都在殷切地跟他打着招呼,“……”

见他一脸春风得意,气定神闲,苏巧云气道:“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受欢迎?大家都眼瞎了吗?”

她说完又觉得不太妥当,拍了拍自己的嘴对着淡然的周序音讪笑一下,“我不是说你啊,周姐姐。”

周序音道:“既然他这么游刃有余,我也不管了,我们去别的地方。”

苏巧云一愣,但也赶紧跟了上去,“去哪儿呀?”

周序音带着她来到了万星辰的院子,见他们夫妇俩一脸落寞的样子就知道没什么好消息,她的钱倒是备好了,可他们却未能请来兰章成,周序音上前一步问道:“如何?”

万星辰消极地喂着鱼,“人是找到了,但——”

路熠澄夺过她手中的鱼食,阻止她喂撑它们,接着说道:“兰少宫主说他不接那么麻烦的活儿,若是一定要协助星辰做万家家主,他倒可以帮忙杀了其他候选人……”

万星辰无奈一笑,“一个人头一千两。”

苏巧云吓得捂住了嘴,“这个兰章成……还真是我行我素。”

周序音倒不意外,这是他的行事风格,争什么家主还不如杀人来得爽快。可那些都是万星辰的至亲之人,为了一个家主之位不至于滥杀无辜。

路熠澄道:“实在不行,那天还是由我来吧。”

苏巧云担心道:“薛赫言武功很高的,你们绝不是他对手。只可惜新朝哥哥还在陪他师父闭关,估计也赶不过来了。”

万星辰沮丧了会儿问道:“苏妹子,你知道正云姑姑的搭档吗?”

苏巧云摇摇头,“我们见面之后她一直跟我在一起,没见过第三个人,也不知那人的来历。”

路熠澄担忧道:“若是连正云姑姑都不敌我岳丈大人那一组,那家主的位置就毫无悬念了。”

万星辰拔了根草蹂躏道:“绝不能让万家落入星洛的手中,这样万家就毁于一旦了。”

苏巧云也附和点头,“是得好好想想办法。”

周序音道:“我钱是准备好了,那要不找小云的舅舅来,他……比兰章成好说话吧?”

万星辰也登时来了劲,“对啊,还有马炳荣呢!苏妹子,你能联系上他吗?”

苏巧云摇头无奈道:“我上回见他已经是今年春天的事了。”

大家正是一筹莫展,没想到马炳荣的身影此刻却从天而降,落在了苏巧云跟前,“找我?”

苏巧云连退三步,惊愕道:“舅舅你原来一直在万家吗?”

“是,有任务。”

万星辰震惊道:“这里有你要杀的人?”

马炳荣道:“有保护的人,”随后他又指着周序音道,“她。”

周序音愣了下,苏巧云率先反应过来,“哦哦、是是!听说明光教的人一直在跟踪周姐姐,那是得有个高手随行保护才行!”

周序音掏了钱迟疑道:“那能加钱插一个别的任务吗?”

马炳荣看向四周一双双渴望的眼睛,也听到了他们方才的对话,爽快地接下钱点了点头道:“好,看在钱的面上!”

刚巧他也能趁此机会好好替当初的苏巧云教训薛赫言一番。

午间开宴。

周序音跟随着万星辰苏巧云等人坐去了偏厅,她遥遥看了一眼主桌的薛赫言,见他身旁空了个位置显然是留给她的,只是这边盛情难却她实在是走不开,而后便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如花美眷坐到了薛赫言旁边。

万星辰也瞟去一眼给周序音解释道:“那是我大姑家的外孙女,姓初,名丽环,年芳十八,也就逢年过节回来一两次,基本见不着什么面。”

苏巧云接着问道:“是那个丈夫早逝很早就出家的姑姑吗?”

万星辰点点头,周序音也有些惊讶,“你姑姑的外孙女都这么大了……”

万星辰一边夹菜一边道:“我大姑本就大我爹五六岁呢!后来她成婚又早,她的女儿成婚也早,这个女儿的女儿十八还未出嫁,算是她们一家晚的呢!”

苏巧云警惕道:“看她眼神不太对,感觉对薛赫言感兴趣。”

万星辰道:“虽说她父亲好像是御景山庄的什么管事人,但她基本不怎么出入江湖,可能连身旁坐的是谁都不清楚吧?”

苏巧云皱眉道:“你可不能如此神经大条,我感觉她是知道薛赫言的身份的,这主桌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她若不知还敢凑上前去?不早跟我们一样坐远些,生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

路熠澄不置可否,只道:“薛少庄主应该司空见惯了,周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心。”

周序音并不在意,只是从她的角度得以瞥见那初丽环向表哥敬了好几次酒,薛赫言也是来者不拒,统统笑纳了。觥筹交错间,她不知不觉也喝了两杯,等到视线出现了一点模糊的重影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酒杯,随后忍不住撑起了半边脑袋。

宴席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周身的谈笑风生也渐渐开始变得恍惚,直到看见薛赫言起身,她才顿时清醒了过来,起身跟了出去。

薛赫言在主厅后面的园中散步,只听一声“薛少庄主”的呼唤,便回过头来,初丽环跟上前来欲要搭讪,但见他微微一笑就快步走向前去,谁知此刻她身后又响起另一声温柔的呼唤,“……薛少庄主!”

薛赫言正惊讶于周序音这样对他的称呼,下一秒她就已经超越了初丽环轻快地走到他跟前,“……?”

她贴得极近,不仅惊到了初丽环,也让薛赫言尤为意外,“你怎么了?”

周序音半倚着他如实回道:“少庄主,我方才多喝了两杯,头有些晕,走不稳路,你能不能陪我去休息?”

眼见得她要倒,薛赫言一下将她环住,而周序音也柔若无骨地落入他的臂弯中,“……”

一旁的初丽环看得呆若木鸡。

薛赫言顾不上任何,径直将她横抱起身,再寻了一个下人令道:“带我去一下客房。”

周序音如愿以偿地抢回了薛赫言,身体也瘫软下来,连勾着他的力气都没了,薛赫言皱眉道:“你当真喝酒了?”

周序音靠着他胸膛轻轻颔首,她此刻看路过的人都是糊的,更看不清他们脸上精彩的表情。

等到了客房,薛赫言抱她放在了榻上,给她脱了鞋子盖好被子,坐在一旁清了清嗓子盘问她道:“……方才、为何那样叫我?”

周序音也不明白,可能觉得有趣,也可能喝了酒壮了胆就心血来潮地喊出了口。

薛赫言忍俊不禁道:“那初丽环估计被你吓得够呛,到现在还想不清你是从哪儿来的勇气呢!”

周序音作弄的几句话将他完完全全塑造成了一个轻浮急色之人,若那初丽环不是个省心的,下午万家的流言估计就要满天飞了。

薛赫言还沉浸在方才那段虚假的“艳遇”中没好好体会完全,更怪自己方才没法挥好,可周序音没空跟他解释,在酒劲的作用下已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周序音终于清醒过来,视线也恢复了清晰,“……表哥?”

薛赫言正在一旁静坐养神,见她醒来便睁眼来到她身边,“醒了?”

周序音慢慢坐起身来,薛赫言扶了她一下,顺势搂住了她,并问道:“还记得方才的事吗?”

周序音自然记得,她喝了些酒好像醉了,然后说了些离谱的话,还造成了奇怪的误会,“……”

见她摇头,薛赫言提醒她道:“你叫我少庄主,还往我身上扑。”

谎言一下被戳穿,周序音登时羞涩脸红。

薛赫言更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动,见她娇羞可爱,就要吻上去,可周序音伸手挡住了他,“我渴,表哥。”

薛赫言没辙,只得起身为她倒水,等她喝完了水,又想装作无事发生一样下床,可薛赫言挡住她的去路,真诚请求道:“你能不能再像刚刚那样叫我一声少庄主?”

周序音困惑地看着他,可薛赫言不依不饶,想重复方才在园中的心动。

周序音低垂着眼眸,用了些勇气,但还是不太好意思,轻轻喊了声:“……薛少庄主。”

见薛赫言没反应她又擡眸看了下,“……少庄主?”

薛赫言总算明白为何外面有这么多人会对周序音一见钟情了,原来一见钟情的感觉是如此让人心潮澎湃,心魂缭乱。

不等周序音再喊一声,他已经吻了上来,用自己的行动来回应他的心动。

周序音也万万没料到换一句称呼会有这么大的魔力,她当时不过有些生气,有点儿吃醋,才跟那初丽环叫了一样的“薛少庄主”,可带给薛赫言的影响却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

炙热的一吻结束之后,薛赫言也按耐住自己的情意,毕竟这是在万家,不是鹭羽山庄。他给周序音穿好了鞋子,扶她下榻,还为她整理了下被睡乱的长发,感觉又回到了表哥的那个位置,“走,出去。”

周序音轻轻挽住他的胳膊,两个人一道出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