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简戎

怀兰

怀兰

三年后,姑苏。

今日的评书茶馆又是济济一堂,一身墨蓝锦衣披发垂髻的男子持着简简单单的一把剑应邀而来,走去角落穿着粉色华服淡定喝茶的男人对面,“来了?”

“这铍铜烂铁还没扔呢?”

“它叫万籁,是我的佩剑,什么破铜烂铁?那可是阿音亲自为我挑选的。”

“所以我才说她眼光差。”

“你一见面就想找茬儿啊?快还钱!”

兰章成给他倒了杯茶,“急什么,喝点凉茶去去火,说不定待会儿那个评书老头够你气的。”

薛赫言一边喝茶一边看去老者那边,“这么多年还没换人呢?”

“他讲得好啊,讲得天花乱坠神魂颠倒。”兰章成也随之回头看去一眼,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

只听那老头拍案道:“上回我们讲到哪儿了?……哦对,讲到薛赫言与那楚宵临约战武当山!”

薛赫言默默喝茶,“我什么时候跟他约战武当山了?”

“你听啊,你听了就知道了。”

老头抑扬顿挫道:“话说他们二人那一战,打得是惊天地泣鬼神,就连那武当山的张仙人出面都未曾阻止得了!在他们大战了三天三夜后,那武当山几乎被夷为平地——”

薛赫言嗤笑一声道:“夷为平地?……我哪敢?那老头叉腰骂起人来凶得很,可没谁是他的对手。”

兰章成打开折扇半遮脸面道:“这么有趣?那我下次去会会他。”

“你不行,你还得练,他可是会骂脏话的,你吃不消。我跟楚宵临两个都是堵起耳朵直接逃的,也只有阿音能勉强叫停。”

兰章成更是感兴趣,“她如何叫停?”

“她啊?她领着怀兰走到那老头跟前拍拍孩子肩膀,怀兰就复述了一遍他方才骂人的脏话,吓得老人家是赶紧捂嘴连连道歉教坏了孩子。”

兰章成忍俊不禁,“说起怀兰,我也有一年多没见过她了。”

薛赫言往身后窗外瞥了一眼,“在逛街,待会儿就来了。”

兰章成随之瞥去那一抹粉色倩影,她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攥着小女孩的手,不知在对她说些什么,但侧脸一看,表情还是如此温柔美丽,“说起来……楚宵临后来就没再回过武当山吗?”

薛赫言道:“他内力几乎耗尽,一时难以恢复,又怕阿音醒来心疼就离开武当回大邕疗养了,此后便再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

此时兰章成也后怕道:“好在阿音没事,挺了过来。”

“她当时难产,何止是她跟怀兰鬼门关走了一遭,连我跟楚宵临也是。若非张师父跟王勃尊及时给她剖腹,恐怕要一尸两命了,”薛赫言说着又轻声埋怨了下,“怀兰这孩子……后来她出生了会说话以后我还问她,我说你待你娘肚子里久久不肯入盆不愿出来是为何?你猜她怎么回答的?”

兰章成端着茶杯挑眉,“如何?”

“她说外面有个很吵的老头,她不想出来,就想好好待在娘亲肚子里睡觉。”

兰章成差点儿呛着,“怪不得……张仙人会这般护她……”

薛赫言颦眉回忆道:“她足月也不入盆,张师父把到她的心脉越发薄弱,即便给阿音服了催生的药物之后也没太多反应,怕她胎死腹中便八百里加急将王勃尊请来一起给阿音开膛破肚了……”

如今想那段时光,薛赫言还是惊得一身冷汗,“你当时不在场,你不明白阿音后来有多煎熬……那麻沸散的药力过后,她疼得动弹不得也无法入眠,是我跟楚宵临两个人夜以继日地给她输送真气,助她伤口加速复原才让受了七天七夜折磨后的她终于有了些意识……”

兰章成抿唇不语,薛赫言惭愧道:“她师父比我付出得更多,为了她没几夜便白了头。”

兰章成再看眼前的薛赫言,他的黑发中也夹杂着几缕白发,正是当时耗费过多精力跟真气所致,后来他赶到之际张仙人正照顾着出生的孩子,而产后的周序音奄奄一息。王勃尊带着耗尽内力的楚宵临刚走不久,薛赫言也筋疲力竭,他便留下来照顾从鬼门关好不容易转回来的周序音。

原来她此生最可怕的劫难竟是生女这一刻,早知如此他就不会让她嫁人了。

那时周序音的伤口才刚刚愈合,两寸长的口子印在她白皙的小腹上看着狰狞恐怖,若不是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她也不必受这些苦难。

薛赫言见他若有所思,警告道:“不许胡思乱想,那会儿是迫不得已才让你照顾她的。”

兰章成也否认道:“我自然知道,我当时也没多想,不过是帮阿音的忙而已。”

他就这样在武当山上照顾了周序音三个多月,等她彻底能走能跳之后,他才放心离去。

这会儿那说书老头也讲到了尾声,“后来那楚宵临败北之后便回大邕去闭关思过,已两年未曾出现在江湖之中了!”

薛赫言遗憾道:“顾着跟你闲扯,都没听到我是如何打败楚宵临的了。”

“你打没打败过自己心里没点数?”

薛赫言放下茶盏,“说起这个我还真没跟他生死较量过,我们三个当时是一起研究克制四象神功的武道剑法的,没怎么互殴。”

兰章成倾身上前,“所以……研究出来了?”

薛赫言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经书给到兰章成,“我想你应该好好练练,将来也助于你我二人铲平明光教。”

兰章成将书册正面展示给他看,“淮扬菜谱?”

“哦拿错了!”薛赫言马上夺过换了一本,“……这本。”

兰章成勾唇一笑,重新接过,但他的注意力已被转移,匪夷所思地看着薛赫言道:“你在学做菜?”

“……不行?”

“我可是听张师父说过的,楚宵临的厨艺很不错……你不会不跟他争武艺跟他争厨艺吧?”

“那关你什么事?我不过是武学已至巅峰,想学些别的而已,哪像你……估计连开水都不会烧吧?”

“那你可真是小瞧我了,我还会锄地种菜呢!”

“看不出来……”薛赫言上下打量着他,随后又自信满满道,“那我还学会了针线活,缝缝补补不在话下。”

兰章成白他一眼,“那是你穷。”

“那你还不快还钱!”

“你现在回到鹭羽山庄不就有钱了吗?缺我那几千两吗?再说周序音手上的那只镯子也够你们好好过那三年了。”

薛赫言郁闷道:“别提了,被怀兰不小心摔坏了。”

兰章成笑道:“打她了没?”

“张师父护着,没打成,”薛赫言抿唇道,“反而是我跟阿音被他训了一顿,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该给孩子玩儿。可她偏要,阿音若是不给,她又会去张师父那儿告状,回头挨训的又是我们夫妻俩——不就一个镯子吗?给她玩玩怎么了!”

兰章成憋不住笑意,“你学得还挺像,估计对那老头怨气不少吧?”他说着看向手中的剑谱,“君尧剑法上下册?……君是张师父的,尧是楚宵临的,怎么不见你名字?”

薛赫言指指角落的署名,“看到没?”

“薛赫言著……真不要脸。”兰章成吐槽了一句,随意翻开几页,薛赫言一边品茶一边给他解释道:“上册是他们二人多年以前就写好的,下册是我们三人那半年共同钻研的,实在是懒得起名字了,就编入下册了。”

“这上下两册完全不是一个水平可以练的剑法啊……当初的两仪心经也是,上册没有武功的都可以练,下册还得是高手中的高手才能研究透彻,这楚宵临当真跟肖映良一个德行,喜欢糊弄人。”

薛赫言挑眉不语,兰章成姑且收下,“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吧。”

“不过你不用剑,会不会不趁手?”

兰章成拿了折扇起身打开,“谁说我不用剑?我那儿不是有把绝世好剑璧月吗?以后就可以用起来了,比你的……万籁,可强得多。”

薛赫言拾起座位旁的宝剑道:“改明儿我用这把万籁打败你的璧月之后,你就知道它有多厉害了。”

“拭目以待。”

这二人走出茶馆之际都带着一阵风,教四下的人多看了两眼,“谁啊?一个大男人还穿着粉色。”

薛赫言道:“听见没?在说你审美有问题。”

兰章成此刻却指着不远处衣着五颜六色奇奇怪怪的薛怀兰道:“你把你女儿打扮成那样还有资格说我?”

薛赫言叹了一口气道:“那是她自己的主张……哦对了,你妹妹的审美也不太行,衣服是她买的,穿搭是怀兰自己来的。”

感受到两道不太满意的目光,周序音转过身来拍了拍怀兰的肩膀道:“你舅舅来了。”

钓着小金鱼的薛怀兰一回头,笑靥如花,兰章成不禁感慨道:“她真可爱。”

薛赫言自豪道:“那当然。”

兰章成却给了他一肘,“……她小时候明明皱巴巴老难看的,才两年就养得白白胖胖的了。”

薛赫言见他上前给他解释道:“那刚出生的她头发眉毛都没有,能好看到哪儿去?你出生那会儿肯定也丑。”

兰章成不跟他多啰嗦,上前将怀兰抱起道:“阿兰,还记得舅舅吗?”

她不记得,但觉得此人笑容亲切还站在父亲身边便由他抱了,“记得呀!”

“你那会儿才一个多月怎么可能记得呢?”兰章成笑着看向她道,“这张口就来胡说八道的习惯是谁教你的啊?”

薛怀兰愣了一下,看看爹又看看娘,有些不知所措,薛赫言给她抱过来道:“你吓她作甚?她才两岁多,当然是想什么就说什么。”

兰章成鄙夷道:“这么小的孩子就会说谎吗?”

周序音解释道:“她不说谎,但偶尔会胡说八道。”

兰章成了解了,试图跟她拉近距离,便道:“你喜欢小金鱼?我回头送你几条养在池塘好不好?”

怀兰道:“好啊!我想要红橙黄绿青蓝紫的!”

薛赫言瞥他一眼,兰章成的笑意果真裂开,“……那就有点难办了。”

周序音也忍不住掩唇轻笑,“好了,怀兰,我们先回祖母那儿吧!你都半年没看过她了,她一定很想你,还给你备了好多好吃的。”

薛怀兰的想法一秒就被打岔掉,“嗯嗯,我们回家!”

前方薛赫言抱着孩子说说笑笑,兰章成跟在周序音身后与她叙旧,“你好像没怎么变。”

她一如既往的温柔美丽,若不是头发束了起来,簪了发髻,他会觉得周序音仍如从前一般,是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

周序音道:“这才三年,我能有多大变化呀?”

她不过刚满二十,正值青春年少,风华正茂,不会因为多了一个丈夫,多了一个女儿而有太多变化。

兰章成再看前面逗弄着怀兰笑出两个酒窝的薛赫言道:“他变化挺大的。”

周序音忍俊不禁,“你若带孩子,你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带孩子这么可怕?你没有变啊。”

“我做好心理准备了,可他没有,他以为这是件很简单的事,等真正尝试之后才知道有多困难。孩子又不像武功,练不成就放弃好了,照顾孩子哪怕你累了不想继续,还是得打起精神来面对她。”

“这么可怕吗?”

“可怕呀!过年的时候我跟他回鹭羽,怀兰是舅母带着入睡的,他半夜还会突然坐起来说听到孩子哭了,你说可不可怕?他都精神恍惚了。”

兰章成又看去前方一眼,薛赫言此刻发自心底的笑意根本瞧不出他曾经受过多少带孩子的磨难,“不过总算苦尽甘来了,怀兰现在应该容易照顾多了。”

“容易吗?要不你帮我们照顾两日,来都来了。”

她说得轻松平静,兰章成听着毛骨悚然,“……不了,我今晚回昭明神宫。”

“她现在的需求可多呢!你满足不了她就跟你闹,她还会躺到地上打滚。”

兰章成皱眉,“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能有什么需求?”

“你方才不是听到了吗?她要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金鱼。”

兰章成吃瘪,“……不给她她就闹?”

“是啊,所以这时候你一定要转移她的注意力才行。”

兰章成肃然起敬,“那真是辛苦你们俩了。”

周序音轻柔一笑,“其实也不难的,哄孩子……就跟哄男人差不多啊。”

兰章成一顿,周序音却调笑着看向他道:“能满足的就尽量满足,实在不行,就转移注意力……要夸她赞他,要宠她哄他。总而言之,说尽好话就行,不要硬碰硬,否则他会生气,孩子也会更犟。”

兰章成用扇子挡住脸小声对她道:“看来你深谙此道。”

周序音但笑不语。

夜深了,薛赫言被慈小玉唤去主院许久都不曾回来,周序音大概知道他们母子俩在聊什么,便没有去打扰。

怀兰已躺在床上睡着,初夏的夜风丝丝凉爽,吹着很让人惬意。

周序音沐浴完坐在床沿看着怀兰,等着薛赫言回房。

这时门被推开了,过来抱住她的不是薛赫言而是兰章成,“你不是走了吗?”

兰章成靠在她的肩膀上,吻了她一下侧脸,“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所以就去主院那儿偷听了一下。”

周序音微微喟叹道:“现在你知道了?”

兰章成将她抱得很紧,吻着她的侧颈引来周序音的战栗,“……别这样。”

待她回头,看清她脸上的红晕兰章成才挑逗道:“……别怎样?”

他三年没碰过周序音了,自那一次初夜之后便饥渴至今,现下好不容易打听到她要跟薛赫言和离的风声,恨不得现在就占有她,“阿音……我想要你……”

周序音看了一眼熟睡的怀兰回头道:“那你轻些……”

……

他方才去正院窃听到薛赫言与慈小玉的争执,那争论的源头便是周序音。

周序音自生怀兰之后便伤及了子宫根本,诸多大夫都断言她不会再有孕了。而这两年薛赫言的努力也证实了这一事实,周序音本意不想再生,因为一次的经历就已让她望而却步,难以再孕于她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可是薛赫言今年就要回归鹭羽掌权,毕竟明光教的两位教主已经出关,他是时候重新坐镇中原武林震慑这些魔教了。鹭羽山庄需要继承人,而怀兰只是个女孩子,慈小玉说服不了底下的那些堂主跟长老,便只能将压力给到薛赫言,薛赫言再怎么努力,周序音的肚子就是没有动静。

周序音明白他跟慈小玉之间的矛盾,她也不曾插手多说,只默默地配合喝药治疗,等着薛赫言来亲口跟她协商。维持了整整三年的婚姻,他们已有过相守相知的经历与回忆,想来他差不多算是满足了,唯一可惜的就是怀兰可能要跟他分离了。

这时身后的兰章成喘着粗气问她:“怀兰……你要带走吗?”

周序音揪紧了床单,承受着汹涌的爱意,呼吸急促道:“……我要的。”

薛赫言以后会娶别的女人,会有更多的孩子,可她只有怀兰一个,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带离。怀兰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用命换回来的,是比她性命还要珍贵的存在,哪怕跟薛赫言反目,她也绝不会放手。

见她心绪一落千丈,兰章成将她抱紧道:“阿音,回到我身边,跟怀兰一起。”

周序音回头对上他的目光,并未作答。

兰章成离开后不久,薛赫言回到了她的院子,见怀兰睡着,他俯身印下一吻在她的额头,周序音木讷地看着他,“表哥。”

薛赫言撇开怀兰的碎发看着她娇小可爱的脸颊道:“怀兰还这么小……”

他母亲是怎么忍心说出让他跟周序音和离这件事的,她大概是没怎么带过怀兰,所以对她没有太多感情,她不明白他跟周序音两个人是如何熬过这数百个日日夜夜的。

从前他觉得慈小玉是一心为他着想,可现在看来,她好像也有些以己度人,强人所难。

别说怀兰,就是周序音他也不想放手,他早就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过誓,要爱周序音一辈子,此生也只娶她一人。

尽管慈小玉没有说错,离开了鹭羽离了他,周序音还是可以找到愿意照顾她一辈子的人,她现在还年轻,找下家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以她的温柔貌美,这江湖上多的是她的裙下之臣。

可是,“阿音,我不想跟你分开。”

没想到慈小玉劝了他一个时辰还是没做好他的思想工作,“你若决定回到鹭羽生活,我便带着怀兰离开。”

薛赫言一惊,“你怎么——”

周序音干脆同他说开道:“舅母找我谈过几次了,她不止找过你,她也找过我啊。”

薛赫言完全怔住。

“我本来是想等你复出江湖的时候跟你一起回来,可她的存在让我很为难,她要我同意给你纳妾……亦或是考虑和离。”

“此事即便你不同意,她未得逞,我心里也会有刺。所以我不想留在这儿,我哪怕回武当山,就当你外出了,你只需偶尔回来看看怀兰就好,我会悉心照料她长大成人的。”

薛赫言却连连摇头,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周序音红着眼眶继续把话说完道:“表哥,我已经强求了一次,让你变成了亲手弑父的不忠不孝之人,倘若我再逼你忤逆你母亲,你只会对我生厌,与其这样……我们不如合了舅母的意思,好聚好散……可怀兰是我鬼门关走一遭换回来的,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不会放弃她。”

等说完这一切,起身的周序音才背对着他落下于心难忍的泪水,“我去偏房了,你再陪怀兰几夜吧。”

慈小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薛赫言,所以她不想过多诟病她,即便她心中有怨,也不想这样宣泄出来让彼此难堪,她要体面地离开,去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薛赫言起身从背后拥住她道:“阿音,我没有想过要离开你,你要信我。”

他感受到周序音的心碎落泪,便下定决心道:“大不了我们领养一个男孩,或者我多收几个天资出色的徒弟——”

周序音不理解道:“怀兰不行吗?她还不如你领养的,不如你认的徒弟吗?她也可以继承鹭羽山庄的,表哥,你就没想过把这一切都留给她吗?她不是你亲生的吗?”

薛赫言摇头道:“我自然不是那个意思,可她终究要嫁人——”

“那就让她夫婿入赘,她是薛家的女儿,还不能招婿吗?”

周序音突然变得如此强势,让薛赫言有些措手不及,“你不得看看她将来的打算吗?”

周序音也冷静下来,“……算了,我本来也没打算让她留在鹭羽山庄。”

毕竟在这儿长大她也未必快乐,她会变成第二个周序音,变成一个复杂多端的大人,“表哥,夜深了,我先去睡了,我们明天再聊吧。”

薛赫言就要跟她去偏房,可周序音阻止他道:“你别跟来了,我不想怀孕,我也怀不了,我怕疼,更怕死。”

可薛赫言还是厚脸皮地跟上道:“阿音,我只是想跟你——”

但周序音已经将房门关上,勒令他道:“好好照顾怀兰,半夜记得起来给她把一次尿,不然尿你一床。”

薛赫言无语回头看向熟睡的怀兰,只得宽衣睡去她的旁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