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马佳·宁聂里齐格38
宁聂里齐格觉得自己快把南三所门口那块地砖给盯出花来了。
她踮着脚，脖子伸得老长，活像只被捏住了脖子的呆头鹅，眼巴巴地望着宫道尽头。
心里那面小鼓敲得震天响，咚咚咚，咚咚咚，吵得她脑仁儿疼。
“怎么还没到？不是说已经进宫了吗？是不是先去乾清宫了？还是被惠妃娘娘截胡了？”
她揪着帕子，嘴里嘀嘀咕咕，原地转着圈圈，一颗心像是放在油锅上煎，又焦又躁。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憋着笑。他们家大福晋这几天就跟丢了魂似的，一天能往宫门口跑八趟。
突然，宫道尽头出现了一群风尘仆仆的身影！
宁聂里齐格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心脏猛地一跳！她下意识地踮起脚，眯着眼使劲瞧——
为首那人，身形高大挺拔，即使穿着沾满尘土的铠甲，也掩不住那股子锐气。阳光洒在他脸上，勾勒出熟悉的、棱角分明的轮廓……
是胤褆！真的是他！他回来了！
几乎是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刹那，宁聂里齐格脑子里那根名为“规矩”和“矜持”的弦，“啪”一声就断了！
去他的皇子福晋仪态！去他的端庄稳重！
她提起裙子，像只被放出笼子的小兔子，嗖地一下就冲了出去，朝着那个身影一路小跑过去！
另一边的胤褆，正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心里琢磨着是先回南三所给宁聂里一个惊喜，还是先去延禧宫给额娘报平安。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穿着湖蓝色旗装的身影，正不管不顾地朝着他飞奔而来。
那身影，那跑起来一甩一甩的小辫子，那亮得惊人的眼睛……
不是他日思夜想、在信里啰嗦了千百遍的福晋又是谁？！
胤褆脸上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几乎能照亮整个宫道的灿烂笑容，牙龈都快快乐地晒到了太阳！
“宁聂里！”
他吼了一嗓子，声音洪亮得吓飞了屋檐上的麻雀。
随即也顾不上什么皇子威仪了，迈开长腿，像头发现了蜂蜜的黑熊，激动地朝着他的福晋飞奔而去！
两人在宫道中央上演了一出“双向奔赴”。
宁聂里齐格跑得气喘吁吁，发髻都有些散了。胤褆几个大步就冲到了她面前，二话不说，张开双臂，一把就将人结结实实地捞进了怀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宁聂里齐格惊呼一声，下一秒，天旋地转——胤褆抱着她，兴奋地原地转了一个大大的圈！
“啊——”宁聂里齐格吓得赶紧搂紧他的脖子，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欢快的弧线，惊呼声和笑声揉在一起，清脆得像是摔碎了一地的琉璃瓦。。
“哈哈哈！宁聂里！爷回来了！想死爷了！”胤褆朗声大笑，紧紧抱着怀里失而复得的宝贝，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铠甲里。
他低头，把脸埋在她带着熟悉馨香的颈窝里，贪婪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闷闷的，却带着浓浓的思念和疲惫：
“总算抱到我的福晋了……在西北每天晚上都想，想得心口疼！信里写的都不够！快让爷好好看看，瘦了没？”
他稍稍松开一点，粗糙带着薄茧的大手捧起宁聂里齐格的脸，目光灼灼地、一寸寸地仔细打量，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宁聂里齐格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心里那点因为等待而生的焦躁和小小的埋怨，早就被这热烈的拥抱和直白的思念冲得无影无踪。
她眼圈微微发红，嘴上却故意哼了一声：“哼！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被西北的风沙迷了眼，忘了家门朝哪开呢！”
话虽这么说，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感受着铠甲下传来的坚实温度和熟悉的心跳。
真好，他回来了，全须全尾的，还会抱着她转圈圈。
两人紧紧相拥，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浓浓的情意在彼此之间流淌。
然而，在这份几乎要溢出来的甜蜜旁边，却衬得另一道身影格外孤寂。
胤祉几乎是和胤褆前后脚到的。
他就站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风尘仆仆，脸上带着同样的疲惫，甚至眼神也同样急切地寻找着那个身影。
可他看到的，却是她像只欢快的小鸟，毫不犹豫地扑进了大哥的怀里。
他看到大哥是如何欣喜若狂地抱起她转圈，是如何旁若无人地紧紧相拥，互诉思念。
而他，只能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
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思念、所有在路上反复排练的、想对她说的话，此刻全都哽在了喉咙里，化作一根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口上，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平静。
可那眼神，却不受控制地黯淡下去，像是骤然失去了所有光彩的星辰，只剩下无边的落寞和酸楚。
阳光依旧明媚，却仿佛单独绕开了他，将他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冰冷的阴影里。
宫道上的重逢戏码还在热烈上演，他的世界却安静得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和那两人之间容不下第三人的、刺眼的浓情蜜意。
他终究……只是个不能见光的、需要藏在信封里的影子。
那只垂在身侧、原本微微抬起的手，终是无力地垂落下去。
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几个泛白的月牙印，又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
他默默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住眼底所有翻涌的、复杂的情绪——
那里面有关切、有疲惫、有难以言说的羡慕，还有一丝迅速被压下去的、冰凉的涩意。
他像一尊突然失了色彩的雕像，悄无声息地挪动脚步，打算从这对耀眼璧人的旁边，沿着宫墙的阴影，悄然绕过去。
不打扰，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也是必须做的。
就在他即将错身而过的瞬间——
“胤祉！”
宁聂里齐格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喘息。
她从胤褆的怀抱里微微探出头，目光越过胤褆的肩膀，准确地找到了那个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的落寞身影。
胤褆的怀抱下意识地收紧了一瞬，像是护食的猛兽，但随即又微微松开，只是手臂依旧圈在宁聂里齐格的腰上，也扭过头看向三弟。
宁聂里齐格挣脱开胤褆的怀抱，快步走到胤祉面前。
她仰起脸，仔细地打量着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却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距离，连衣角都不敢碰到他。
“你……你也一切都好吗？路上辛苦了吧？看着好像清减了些……”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真切的担忧，目光在他脸上细细逡巡，仿佛在确认他是否真的完好无损。
就这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一个眼神。
像是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胤祉周身那层无形的冰壳和心底那点冰凉的涩意。
他缓缓抬起头，原本有些暗淡的眼睛像是被重新注入了光彩，一点点亮了起来。
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最终化作一个极其温柔、甚至带着点释然和满足的微笑。
他的宁聂里，没有忘记他。
她看到了他，她在关心他，这就够了。
他懂的，他都懂。
在这宫墙之内，众目睽睽之下，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