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反话正听
神武帝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沈凡道：“怎么每次朕想与你单独说话，都会来这种地方，这是你第二次进天牢了吧？”
沈凡头也不抬的道：“臣也不想。”
神武帝嘴角现出稍纵即逝的笑意，抬腿轻踢了下沈凡道：“陪朕出去走走。”
“是。”沈凡起身跟在神武帝身后。
在神武帝身边除了魏珊瑚外，还有十名身穿金甲的内卫。
这时沈凡发现，从牢房出来就再没看到一个人，又见皇帝穿的是便服就明白了，这是又是微服访天牢。
神武帝来到庭院里，在一张石桌前坐下。
这时那十名身穿金甲的内卫也不见了，身边伺候的只剩魏珊瑚。
虽然石桌旁还有空石凳，可沈凡却不能坐，垂手站在皇帝身前。
“你小子很能呀！”神武帝将两只手揣进袖子里道，看上去像个靠墙根晒太阳的老翁。
沈凡低下头道：“想必皇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们太欺负人了。”
“朕说的不是这个。”神武帝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朕说的是，朕的女儿为何要舍命保你，连太子都不惜得罪？”
沈凡真没想到皇帝会问这事，沉吟一下道：“可能是臣与丹阳公主殿下年龄相仿，投缘吧。”
“投缘……朕看你是想攀高枝吧？”
沈凡抬起头看向神武帝，眼睛眨了眨却什么也没说。
沈凡不是不想说什么，而是不能说，总能不能跟皇帝说——是你家闺女先勾引我的吧？
神武帝也在盯着沈凡看，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寒芒闪现，缓缓道：
“婉儿是朕最喜欢的公主，仅凭你一个北凉王的爵位，还不值得朕赐婚给你。”
沈凡小声道：“臣现在没想娶公主。”
“你说什么？”神武帝的眼睛瞪了起来，尖锐的嗓音把沈凡和魏珊瑚惊得同时一抖。
魏珊瑚想的是，你小子疯了吧，敢嫌弃公主？
沈凡有自己的想法，拱手道：“臣现在没想娶公主，是因为臣寸功未立。
所以臣请陛下旨，允许臣带兵迎战突厥。”
神武帝白了沈凡一眼道：“迎战突厥，就凭你？”
沈凡：“臣少年时曾随先父出征过，不敢说统领千军万马，当个百夫长还是可以的。”
神武帝哼了声：“你是名将之后，若是在战场上被人家俘了那才丢人。”
沈凡这才反应过来，皇帝真正担心的是朝廷的脸面，当即严肃的道：
“请陛下放心，如若真有那一天臣也会殉国。”
神武帝摆摆手道：“这事先不议了，朕问你，殴打几十名新科举子，你觉得朕应该怎么治你的罪？”
沈凡叩头道：“臣无罪，他们嘲笑臣就该打，打他们一顿算是轻的！”
“你跟你爹很像。”神武帝说道，见沈凡诧异地看自己，笑了笑道：
“那是在朕登基的第一年，那时你还没出生，你父王在征讨吐蕃时大胜，可回朝后就有臣子弹劾你父王。
说他在征战时擅自调兵，犯了忤逆之罪。
你父王在朝堂上与他们理论，说吐蕃离京师远隔万里，战机稍纵即逝，若是等朝廷同意调兵，敌人早就跑了，何谈获胜？
你也知道你父王为人刚烈，桀骜不驯，很容易遭人嫉妒。
于是，那日又有十几名大臣弹劾你父王，你父王跟他们斗嘴不过，于是便动了手。”
说到这时，神武帝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年的情景，竟忍不住笑了下道：
“十几个大臣呐，最小的官也是四品，最大的官是从一品。
最小年纪四十多岁，最大的年纪七十多，皆被你父亲打得头破血流。
最大岁数的那位右仆射，唯一剩下的三颗牙也没了，那场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说到这神武帝顿了下，点指沈凡道：“不对，是后有来者。
你小子今日敢殴打几十名新科举子，朕看以后你就敢在朝堂上殴打大臣。”
“臣怎么从来没听说？”沈凡眨着眼睛道：“没想到我父王竟这么神勇？”
神武帝骂道：“这是什么好事吗？
殴打大臣论罪当斩，那次一下就用光了你父王全部六块免死铁券，你小子有免死铁券吗？”
沈凡摇摇头问道：“皇上要杀臣？”
神武帝不在看沈凡，挪动了下身子，看了魏珊瑚一眼。
魏珊瑚不解其意，现出疑惑的神情。
神武帝不耐烦地指了指屁股下面的石凳，魏珊瑚豁然警醒，解下身上的披风垫在石凳上。
魏珊瑚的这件披风看起来平平无奇，内衬却是虎皮所制，神武帝顿时就感觉不像刚才那么冰屁股了。
见沈凡依旧跪在那，神武帝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个红色的锦盒，里面放着一颗朱红色的丹药，将其放在石桌上道：“把它吃了。”
沈凡楞了下，第一想到的是皇帝要毒死自己，可马上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皇家的刀虽快，但在杀人前却要名正言顺。
这也是为什么在秋决前，皇帝都要亲自对于那些判了死刑的囚犯勾决，避免有冤假错案发生。
自己殴打众举子，就算是有死罪，皇帝也不会用这种卑鄙的法子。
将自己明正典刑杀了，讨好了太子，讨好了那些进士不香吗？
看来皇上是真要给自己‘仙丹’，可这东西自己是万万不会吃的。
中毒是一件事，吃了还会向皇帝说明自己认同了‘仙丹’。
想到这的沈凡摇摇头。
神武帝哼了声道：“只有你和丹阳不让朕吃这仙丹，朕就纳闷了，怎么就你们两个不盼着朕成仙，这是毒药么？”
听到这话的沈凡心里一惊，既然皇帝已经知道了黄高攀用戏法骗糊的事，为什么还在指责自己和丹阳公主？
沈凡忽然想起了父王生前跟母亲聊天时，自己偷听过的一段话。
当今皇帝天纵英明，可也有未知的一面，那就是圣心难测，有时会说反话。
那刚才皇上说的话是不是反话……灵光一现间已是想好了对策，拿起那颗朱红色的药丸闻了闻道：
“甘甜中有腥气，联想到黄天师那个暗藏玄机的铜瓮，臣以为这丹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