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南海！
南海。
一艘三桅商船如同受伤的巨兽，被几艘灵活的海盗快船死死咬住。火把的光映照下，海盗们狰狞的身影在倾斜的甲板上跳跃，刀兵相交的刺响、垂死的哀嚎、粗野的狂笑，撕裂了浪花翻涌的海上。
船舱深处，货箱倾翻，昂贵的丝绸浸泡在泼洒的椰油和血水里。一个七八岁的童子正蛮横地撕扯着蜷缩在角落的小女孩，她约莫五六岁，衣着精细，脸上满是泪痕和脏污。
女孩死命护着自己的发髻，那里别着一支流光溢彩的珠花。在摇晃的火光下，那珠花显出非凡的精致：金丝缠绕成盛放的花卉，几颗圆润的珍珠作为花蕊，精巧绝伦，在这片狼藉中闪烁着格格不入奢华。
“这是我的珠花”，鱼朝恩目光血红咆哮着，为了这枚珠花，他放火烧了自家，几度生死，珠花也丢了。没想到被收养他的养父又买了回来戴在他女儿头上。
刚好海盗杀来了，正是抢夺珠花的好机会，要是不给在杀了她，我的东西没人能拿走！
女孩紧缩在舱内的角落，听到外面的喊杀声，似乎是怕了，一咬牙把珠花从头上摘了下来拿在手中，尖头朝外递给鱼朝恩哭道：
“鱼朝恩，当初你快死了是我让阿耶救你的，你个忘恩负义的狗奴，恩将仇报，你·····”
鱼朝恩看其动作笑了，不理会女孩的辱骂，他想要的东西没人能夺走，就要上前抢走日思夜想的珠花。却没发现女孩眼角的一丝狠色，她父亲曾给她说过：
人只要出了海，便一只脚踏入了鱼腹中，随时都有可能喂鱼。
在海上与陆上不同，这里没有唐律，没有人性，只有弱肉强食，要对别人狠，要自己保护自己。
“啊.......”
鱼朝恩捂着自己的下体，在地上疯狂打滚，动作犹如一只进入沸水锅里的龙虾，蜷缩着凄厉的惨叫。
而正在这时候，他们所在的船舱门被推开了，阵阵海风带着血腥气涌了进来，女孩再次蜷缩在墙角，手上的珠花尖锐处对着门口，
惊恐的盯着进来带着火把和刀子，以及戴着面巾的海盗，而船舱外，也渐无声息。
鱼朝恩还在船舱里疼的来回翻滚，犹如被扔岸上，不断拍打地面的鱼。
何有光看着面前的一幕，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倒有点意思。
作为一名光荣的侠盗，他觉得自己应该主持公道，问问怎么回事，坏事做完了，总要做点好事才对的起良心。
反正弟兄们已经控制了这艘海船，装满豆蔻，胡椒，丁香的海船，弟兄们这一年总算没白出海，而这里远离大屿山（香港），正好主持公道。
他最喜欢主持公道了。
自从这梅叔鸾反叛大唐以来，弟兄们饿的眼睛都发绿了，总算是满载而归。
···
“没想到，你这恶童如此恶毒，杀亲生父母，杀恩人，受这腐刑之苦倒也是活该！”
血染的甲板上，何有光踩着破碎的船板，咧嘴笑了，看着不断抽搐，怨毒望着他，年仅五六岁的鱼朝恩说。
周围上百的弟兄们欢呼着。在他宣布把这“恶童”丢下海中喂鱼后。
他们杀人总还要遵循某种规矩，对于这种不守任何规矩的纯恶人也是厌恶。
刀尖上还滴着血，酒坛已经拍开，烈酒混着血腥气灌进喉咙，烧得人浑身发烫，整艘船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老大！这回可赚大了！“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大笑着。
何有光正要答话，忽然感觉有些不对，乌黑的海面有些不对。
他猛地转头，望向黑漆漆，似乎只有星辰的远处——
天，似乎渐渐亮了，远处乌黑的海面，似乎出现一线星辰。
近了一点，那不是星辰，像是飘在天空的火光，飘在半空中的火光，很多，很多，多的南面一线的海面全都是。
是上百艘巨舰，如山岳倾覆，碾碎波涛，压向这片海船所处。
“老大，怎么办，南海有这么多恐怖战舰的只有远征舰队！”
一名海盗神色复杂和激动，远征舰队回来了，这边汉人的天，似乎就亮了。
大半年时间，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回到远征舰队的回归，唐人这段时间太惨了.....
朝廷的巨舰，每一艘都高逾十丈，黑漆船身如铁铸，甲板上旌旗翻卷，巨大的伏远驽，雪亮刀光的官兵，船前面船上的撞角森然如巨兽獠牙，破开海浪时，轰鸣声如雷，震得人耳膜生疼。
“操......“何有光手上的酒坛掉在甲板上。
没碎，在摇晃的甲板上不断乱滚，酒水洒了一地。
何有光的喉咙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刀柄，却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
弃船，放弃刚抢到大量香料的船只？
而且远处的船只似乎还无穷无尽.......
身后是深海，面前是如山般的巨舰。
他们不过是海上的蜉蝣，而朝廷的巨舰，是来碾碎蜉蝣的。
巨舰如山，压顶而来。
而他，不过是沧海一粟
不行，他突然想到刚刚扔进水里的恶童，向周围喊道：“快，快把船上尸体清理干净，快换上船夫的衣物，快把船血污洗干净，快升起大唐日月旗！”
随着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他把六七岁的小女孩抱起来，笑容猥琐中带着讨好，说：“我替你报了仇是不是，帮我蒙混过去，官兵比我们海盗更凶残，你总不会想落在他们手中吧！”
巨舰越来越近，阴影笼罩了整片海域，无数的火光出现在空中，那是一个个拿着火把的唐兵，肃然的望着他们。
他能看清船舷上架设的床弩，黑黝黝的箭簇对准了他们，能听见船上兵卒整齐的踏步声，铁甲摩擦的铿锵声，甚至能闻到那股肃杀的气息，混合着海风的咸腥，压得人喘不过气。
···
旗舰。
李牧昏昏沉沉的从床上睁开眼睛，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
“进来！”
李牧靠在床上，摇了摇脑袋说。他有些晕船，远征舰队的老大晕船，这种事情是不能说的。
只能在船舱里上吐下泻，只能昏昏睡去，不过他强行让身体适应，从达卡启航到如今，已经算是基本克服，就是有起床气。
公孙离挺着大肚子走了进来，她走到李牧的床边说：“前锋舰队发现一艘商船，经他们确认，我们已经离大屿山附近剩余一两天路程，如今可能随时碰到梅叔鸾的舰队。”
“还经他们确认，广州港如今还没有被敌军攻下来，问是否先去广州港救援？”
正在掐着眉心的李牧动作猛然停止，看向越发漂亮的公孙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