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没人比我更懂海战!
船舱里潮湿,霉斑在木壁上蔓延,像一张张扭曲的鬼脸。
边令诚坐在船舱内,双手死攥着一块干硬的胡饼,拼命往嘴里塞。碎屑从嘴角簌簌落下,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咀嚼、吞咽,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仿佛要把整个胃都填满。
他怕。
怕许多条在他肚子里蠕动的、贪婪吸他精血的虫宝宝。
他是能感觉到它们的。每当闭上眼睛,就能听见细微的沙沙声,像蚕食桑叶,又像蛇爬过枯草。它们盘踞在他的肠子里,吸食他的精血,啃噬他的元气。他的皮肤日渐松弛,眼窝深陷,可肚子却诡异地鼓胀起来,仿佛里面藏了一窝活物。
“多吃点......多吃点......”
边令诚哆嗦着抓起一块腌肉,油脂沾满了他的手指,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腻光。他咬下去,咸腥的肉汁溢满口腔,可他尝不出味道。
他只知道,他必须吃。
吃得越多,虫宝宝就能吃饱,就不会再啃他的肠子。
这个念头像魔咒一样缠着他,让他一刻不敢停歇。船舱里的存粮被他翻得乱七八糟,干果、肉脯、甚至发霉的米糠,他都往嘴里塞,然后又向李牧要更多的吃的。
“边监军,您不能再吃了......”
一个小宦官战战兢兢地劝道。
“滚!”他嘶吼着,嘴角还挂着未咽下的食物,“你想饿死我吗?你想让虫宝宝把我的血肉吃空吗?!”
边令诚继续埋头吞咽,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混着食物一起咽下。
他是信李牧的,也是信李牧医术的,这是他在李牧军营中发现医者能夺血续命后便深信不疑了。
李牧没有理由害他。
就是李牧所开带有砒霜的药,李牧还说这药是有风险的。
吃砒霜能没风险吗?
边令诚是绝对不会喝他开的药的。砒霜可是他们在皇宫当差的常备药,主要是经常用砒霜来给不听话的人下毒,这种毒有多毒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知道自己疯了。
可比起疯,他更怕被虫宝宝一点一点吃成空壳。
小宦官吓得跌坐在地,赶忙在说:“边监,我们在船后钓鱼,发现一个孩子,还没死,但似乎是被阉割了.....”
···
红日从海面上跳了出来,海风呼啸,卷着咸腥的浪沫拍打在漆黑的船身上。
李牧推开舱门,刺眼的阳光瞬间倾泻而下,他微微眯起眼,抬手挡了挡。甲板上的水手们见他出来,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肃立行礼。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
旗舰的甲板宽阔如校场,五根桅杆高耸入云,大帆在风中猎猎作响。李牧缓步向前,靴底踏过柚木甲板,发出沉稳的声响。他的目光扫过四周——一百多艘战船组成的舰队正劈波斩浪,在南海的碧涛间排开浩荡的阵列,船首破开的浪花如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走上木质阶梯,来到旗舰的最中央,也是最高的位置——那是一个高台,高台上有一张黑檀木打造,很舒服的高背椅,椅背雕刻着狰狞的狻猊兽首,扶手镶嵌鎏金云纹。这是他的位置,整支舰队的最核心。
李牧缓缓坐下,翘起二郎腿。半倚靠在椅子上。一手指轻轻敲击扶手鎏金云纹,一手手托下巴,目光远眺。
前方,大屿山海岸线的轮廓已隐约可见,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横亘在海天之间。
在他靠在椅背上,海风拂过他的鬓角,吹动他从三品的浅紫官袍。旗舰的桅杆上,大唐日月旗迎风招展,船首粗大的铁质撞角后方,左右分别书写‘安南节度使’,‘岭南行军大总管’字样的大旗。
“对方有多少船?”李牧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李牧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整片南海,此刻似乎都在他的脚下。
“回节帅,五十几艘敌舰都在大屿山前方等着!”
旁边从五品的水军使冯履光,躬身向李牧答道。
自从昨天到地方了,今天又收到了有五十艘梅叔鸾的舰队在前方挑衅的事情后,紧张和兴奋是免不了的。
“此次我就看着你打,你有信心吗?”李牧看着面前粗犷黝黑,看样子有些老实,站在左右摇晃的船上却稳如平地的汉子问道。
李牧根本不会打海战,陆地上的战争他还有退役军人的经验可以利用,但海上.....
话说,从三个月前也就是开元八年二月上旬开始,他便上了船,一路上他除了装逼,就是装作没人比我更懂海战怎么打的样子,然后又让手下七个水军使自由发挥讨论在做最后决定。
根据他观察,这个冯履光应该是其中表现最好的,便让他指挥自己所在的旗舰。
三个月到如今,一路上遇到了太多劫掠商船的海盗,但所有人一见到如此庞大的舰队简直是怕少生了两条腿一般,跑的比海豚还快。
当然,作为整个远征舰队的主官,还是个名声很大的节帅,不管他怎么不懂装懂,反正在开航前一个月经过几次整顿,他已经成功伪装成没人比我更懂海战的人设,这七个水军使也都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第一场海战,他表现的极为嚣张和自信,坐最高台上装逼的他。以掩盖他内里是一个草包的事实,需要装作很懂的样子来控制整个远征舰队。
嗯,就是懂王的:没人比我更懂海战!
现在装完,对冯履光的态度自然就是:我很看好你,我给你机会,你要好好表现的态度。
“节帅瞧好了吧,俺老冯定要赢得漂漂亮亮的!”冯履光一听这句话大喜,大礼参拜行礼,他身旁站立的另外六位水军使,眼神中都透露出羡慕之色。
话说,五十艘由叛军和一部分海盗组成的舰队有什么好打的,这冯履光也不知道是怎么巴结的,这一战后估计要爬在他们的头上了。
毕竟表现的机会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简直羡慕的要死。
尤其是这冯家是冼夫人之孙,冯盎之后,本身就是岭南豪族冯家支脉出身,现在整个岭南就冯家的地盘广州府没有陷落,估计平叛后,他们冯家估计会恢复以往的荣光也说不定。
除去冯氏,当今岭南还有宁,陈,庞三大豪族,除去大量的船队进行海外贸易,土地兼并之外,冯氏和宁氏更有数千私兵部曲,自然也控制着岭南朝廷很多的权柄。
他们七人自然都与这四大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梅叔鸾一乱,他们自家的家族势力都有不少损失。
不过这并不要紧,这位节帅的名声可就在这里呢,这次必然是要大杀特杀,不管如何都要从土著身上补充回来才是。
“士卒的士气如何?”在冯履光得令下船走后,去他所统领的三十五艘准备攻击后,李牧问右前方笔挺站立的李嗣业。
“节帅,如今船上陆军兄弟各个正摩拳擦掌,他们亲人被杀,如今各个就是死,也要咬下叛军的一块肉来祭奠亲人!”
李嗣业也极为笃定的躬身向主座上,向主座上的校长言道。
此次,除去岭南一万兵,他所统领的八百人的陌刀营也来了,以做不时之需。
李牧点点头。
岭南,是要清理一遍的,一张白纸才好作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