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一个月,便成了所有想在这场史无前例的饕餮盛宴中,分一杯羹的人最关键的准备时间。
整个大明的商界,彻底疯了。
……
江南,扬州,静思园。
园林,依旧是那个园林,雅致静谧。
但坐在园中石亭里的两个人,却让空气中,充满了几乎能凝结成刀剑的紧张气息。
两淮盐商总魁首,程修远。
苏州织造业魁首,沈知远。
此刻,江南地区最有权势的两位商人,正进行着一场,决定了未来江南商界版图的秘密会晤。
“程老,明人不说暗话。”沈知远为程修远,亲自斟上了一杯雨前龙井,脸上依旧是那副标志性的温和笑容,“太孙殿下,赐下了这泼天的富贵,我苏州商会想求一张能上船的票,不知程老可否行个方便?”
程修远,端起茶杯,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用杯盖轻轻地撇着浮沫。
“沈老板,说笑了。”他的声音,苍老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这盐,自古,便是我两淮盐帮的根。如今,太孙殿下,不过是换了个玩法。这船还是我们的船。你们织丝绸的,做瓷器的,上错了船怕是会水土不服啊。”
拒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沈知远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微微冷了下来。
“程老,时代变了。如今这艘船姓朱,不姓程。_狐`恋_蚊-穴/ `首′发/”
他放下茶壶,不紧不慢地说道:“诏书上,写得清楚,为防一家独大。若我等将你们两淮盐帮,欲独吞三成股份,垄断江南盐业的意图,写成一封万言书,上呈到应天府,不知在太孙殿下那里,会是个什么结果?”
“你,在威胁我?”程修远的眼中,射出了一丝如同鹰隼般的寒光!
“不。”沈知远,摇了摇头,“我是在提醒程老。也是在寻求合作。”
“我知道,你们两淮盐帮,家底殷实,富可敌国。这三成股份,你们吃得下。但……”他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你们吃得太饱,会撑死。”
“太孙殿下,需要的不是一个换了身皮的旧盐帮。而是一个崭新的能为他,掌控整个江南经济的新联盟!”
“你们有旧的渠道,有对盐业的绝对掌控。而我们有新的商路,有遍布江南的丝绸庄、米粮行、布匹店。我们更懂得如何将那些,雪白的新盐卖出黄金的价格!”
“我们合作,则江南依旧在你我两掌之间。”
“我们若斗……”沈知远,看着程修远,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我们就只能在应天府,在那些新成立的资产评估司的官员面前,拼个鱼死网破!到最后谁也别想好过!”
程修远,沉默了。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知远,仿佛要将这个比狐狸还要狡猾的丝绸商人彻底看穿。
许久,他才缓缓地端起了那杯己经有些凉了的茶。
“两成。”
他,吐出了两个字。_卡?卡^晓*说·罔. ~吾,错¢内~容¢
“这三成的股份,我们两淮盐帮,拿两成。剩下的一成,归你们苏州商会。”
沈知远,笑了。
“程老,爽快。”
“合作,愉快。”
……
京师,应天府,一座不起眼的官员宅邸内。
晋商乔家的长子乔承弈,正襟危坐,神情无比恭敬。
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是他的远房表叔,在户部担任正六品主事的,王思明。
王思明,喝着乔家从山西千里迢迢带来的陈年女儿红,脸上却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苦涩笑意。
“承弈啊。”他放下酒杯,看着自己这个精明能干却终究只是个商人的表侄,摇了摇头。
“你,可知,你昨日,送来的那份礼单,若是被都察院的言官看到,我这颗脑袋明日就要悬在午门外了。”
乔承弈,心中一凛,立刻起身,便要请罪。
“表叔……”
“坐下。”王思明,摆了摆手,“我不是在怪你。我是在点醒你。”
他看着乔承弈,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记住,从今往后,你们乔家乃至天下所有的商人,都要学一个新的规矩。”
“那就是,不要用银子,去揣摩上意。”
“因为,太孙殿下,他既缺钱又不缺钱。”
乔承弈,彻底愣住了。
王思明,凑了过来,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你以为,殿下搞这盐业集团是为了赚钱?”
“错了!”
“殿下,他,是在铸一条新的锁链!”
“一条,能将你们这些富甲一方甚至能影响地方政局的士绅豪商,全都牢牢地锁在他那辆,皇家战车上的黄金锁链!”
“这股权文契,不是分红的凭证,是你我向殿下纳上的一份投名状!”
“所以,我给你的建议,只有一条。”王思明的眼中,闪烁着一丝过来人的清醒与悲哀。
“回去告诉你的父亲。入股一定要入。而且,要第一个表明态度。但不要耍小聪明,更不要妄图去掌控什么。”
“诏书上说,一家,不得超过百分之五。那你们乔家就认购个百分之西点九!既表明了你们的忠心与实力,又守住了,殿下给你们划下的底线!”
“千万,千万,不要去触碰那条线。”
“因为,那条线不是规矩,是铡刀!”
“至于,联合什么,晋商、陕商……这些都是小道。在真正的,皇权天威面前,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抱团取暖罢了。”
“殿下,真正想要的,不是你们的钱,而是你们的……顺从。”
乔承弈,听完这番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他,一身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背后的衣衫。
他,终于明白了。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生意。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
……
福建,月港。
当乔承弈,还在应天府,为这背后的政治算计,而心惊胆战时。
三艘,满载着从吕宋用丝绸和瓷器,换回来的西班牙银元的广式福船,抵达了月港。
整整,一百万两!
雪花花的,带着海洋气息的海量白银,被一箱一箱地从船上抬了下来!
整个月港,都为之轰动了!
陈海,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命令自己的手下,以这些白银为本钱,开始疯狂地吸纳市面上,一切可以交易的东西!
一时间,整个福建,乃至周边的浙江、广东,都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白银兑换狂潮!
“听说了吗?陈一刀,在收地!福州城外的良田,只要你肯卖,他照单全收!但只付白银!”
“疯了!都疯了!现在谁手里,要是没有几块银元宝,简首都不好意思出门!”
无数思想保守的地主士绅,看着自己那不断贬值的田契、房契,和不断升值的白银,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开始变卖祖产。
他们,开始将家中,积攒了几代人的铜钱、布匹、粮食,全都,拿到市面上去兑换那冰冷,却能买到皇家股权的,白银!
而这股风潮,很快便蔓延到了官场。
“刘大人,您看这是本人孝敬您的一点小意思。”一名脑满肠肥的商人,将一个沉甸甸的锦盒推到了泉州知府的面前。
“本人,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一个月后,这资产评估司的官爷们,下来的时候,还望大人您能帮忙美言几句。下官那几间在城南的破铺子,您也知道地段还是不错的……”
相似的场景,在整个大明的每一个州,每一个府,都在疯狂上演。
整个帝国,所有有资格,上牌桌的人,都己经红了眼。
他们在用自己的一切,去兑换那张金光闪闪的入场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