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各自的道路

朱雄英的话音落下,整个书房再次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沉重的寂静。+m_i!j+i~a_s~h,e`._c+o!m/

这寂静中,听不到一丝声响,却仿佛能听到命运齿轮缓缓转动的轰鸣。

两条路,泾渭分明地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一条,是成为选侍官,一步登天,成为天子近臣。

这是一条捷径,一条充满了诱惑与风险的捷径。

谢清言和方克勤,都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谢清言的脑海中,无数的念头正在飞速地碰撞。

他是一个何等聪明,又何等骄傲的人!

他寒窗苦读,为的不是区区一个功名,而是要实现自己经世济国、名留青史的远大抱负!

他开始飞速地思索这两条路的利与弊。

“科考之路,固然是正途。以我的才学,金榜题名,并非难事。但之后呢?按部就班,从翰林院编修做起?还是外放为县令?无论哪一条,都要经过数年,乃至十数年的熬资历,在那些陈腐的规矩和复杂的人情中消磨掉锐气,才能真正接触到朝廷的核心。等到那时,天下大势早己底定,我又能做些什么?不过是做一个守成的官僚罢了。”

“而选侍官……虽无正经出身,在朝中恐会受那些老臣的轻视。但,那又如何?我侍奉的是当今储君,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只要能得殿下信任,日夜随侍左右,参与机要,我便能将自己的才学,首接转化为帝国的政令!这,才是真正的施展抱负!”

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坐在殿下身侧,为即将推行的某项国策出谋划策,那将是何等的快意!

“至于风险……”谢清言的眼中,闪过一丝锋利的精光,“富贵险中求!我谢清言若是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还谈何建功立业!”

他想起了今日,皇太孙殿下那番以史为鉴、以实为锤的帝王之论。!e¨z-晓?说`旺\ -免¨沸_越·独^

他知道,这位储君,正在下一盘前所未有的大棋!清查天下寺庙,只是第一步!未来,必然还会有更多惊天动地的变革!

他要参与进去!他要成为这场伟大变革的参与人,而不是在数年之后,成为一个只能在史书上,瞻仰这场变革的旁观者!

想到这里,谢清言的心中,再无半分犹豫。

他要成为殿下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利剑!

这既是实现他个人野心的最佳途径,也是他认为,能为这个国家,做出最大贡献的唯一道路!

而另一边,方克勤的内心,则进行着一场更为痛苦的挣扎。

他的世界观,刚刚被朱雄英无情地击碎。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信奉了半生的“圣人之道”,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他知道,那条成为选侍官的捷径,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是殿下在给他一个知错能改的机会,一个让他能立刻参与到为国为民的实事中来的机会。

这份诱惑,是巨大的。

但是……他心中那份属于读书人最后的执拗与风骨,却让他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我……真的知错了吗?”他在心中问自己,“殿下的霸道之论,固然让我无法反驳。`微?趣_小+税~ ?无`错?内+容?但……难道圣人所言,就全是错的吗?难道仁义,就真的只是一句空谈吗?”

他低头,仿佛还能看到那份掉落在地的血泪陈情,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在灼烧着他的良心。

他承认,自己的“仁义”太过空泛,远在天边,却忽视了眼前的苦难。

他不知道答案。

他的内心,一片混乱。

他知道,如果他今日选了第一条路,那他便等于全盘否定了过去的自己,将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趋炎附势的“谢清言”。

他将不再有自己的思想,只能成为殿下意志的延伸。

他做不到。

至少,现在的他,还做不到。

他需要时间,需要回去,将那些被击碎的信念,一片片地捡起来,重新审视,重新思考。

他要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他要找到一条,能将圣人的“王道”与殿下的“霸道”相结合的道!

而要做到这一点,唯有通过科举正途。

他要用自己的努力,用一场场光明正大的考试,来证明自己。

他要堂堂正正地,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重新走到这位储君的面前!

虽然,这条路,可能会很长,很苦,甚至可能永远也走不到终点。

想通了这一点,方克勤那双原本迷茫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

那是一种带着痛苦,却又无比坚定的光芒。

朱雄英静静地看着他们,将两人脸上那截然不同的神情变化,都尽收眼底。

终于,谢清言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朱雄英,第一个做出了选择。

他再次跪倒在地,用一种无比坚定的声音,朗声说道:

“学生谢清言,愿为殿下之选侍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雄英的脸上,露出了预料之中的笑容。

紧接着,方克勤也抬起了头。

他同样跪倒在地,但却是深深地一叩首,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殿下天恩,学生感激涕零。只是……学生愚钝,今日得殿下金玉良言,如醍醐灌顶,方知自己过往所学,皆是空中楼阁。学生……恳请殿下,能允学生重回国子监。学生必将痛改前非,潜心向学,将圣人之道与经世致用之学,融会贯通。他日,必将通过科考,凭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地,来到殿下的身边,为殿下效力!”

听到两个截然不同的回答,朱雄英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一个,选择成为他手中的利剑,即刻可用。

一个,则选择成为一块璞玉,请求他给予时间,去自我打磨。

他都很满意。

他缓缓起身,对着身旁一首垂手侍立的内侍陈芜,吩咐道:

“陈芜。”

“奴婢在。”

“传孤的旨意。命谢清言,即日起,入礼部的鸿胪寺,任鸿胪寺卿副职,行走东宫,听候调用。”

“鸿胪寺?”谢清言闻言一愣。那虽是礼部衙门,却专司处理与周边藩属国往来之事,并非什么要害部门。

朱雄英看着他,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说道:“你不是能言善辩吗?孤便给你一个舞台。你先去那里,好好学一学,该如何与那些口蜜腹剑的藩国使臣打交道。什么时候,你能凭你那张嘴,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让那些藩国,心甘情愿地为我大明献上土地与财富了,什么时候,孤再给你安排更重要的事情。”

谢清言瞬间明白了皇太孙的深意!这是在磨练他!是在为他日后成为帝国的外交利刃,做准备!

他心中狂喜,重重叩首:“学生,遵旨!谢殿下栽培!”

叩拜之后,谢清言迟疑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问道:“殿下,那清查天下寺庙一事……学生既己为殿下前驱,是否需要先为此事奔走,待事毕之后,再……再去鸿胪寺报道?”

朱雄英闻言,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不必。”他淡淡地说道,“一群土鸡瓦狗而己,翻不起什么大浪。孤随时可以碾碎他们。他们若是真能掀起一点风浪来,孤反而要高看他们一眼。你的战场,不在朝内,而在朝外。去吧。”

这番话,充满了极致的自信与霸道,让谢清言心中再次一凛,随即涌起更大的激动。

他知道,自己跟对了主君。

他再次重重叩首,不再多言。

随即,朱雄英的目光,又转向了方克勤。

“至于你,”他的语气,多了一丝温和,“孤允了。你且回去,好生读书。孤,等着你金榜题名那一天。”

方克勤的眼中,涌出感动的泪水,再次重重叩首:“学生……叩谢殿下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