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灵茶通窍,道问江湖

伯阳先生一声“善”字落定,山涧旁便复归宁静。,天~禧′暁?税¨徃- !最-欣′漳`结.埂?鑫-快`

晨光漫过石桌边缘,在杯沿镀上圈金边,张三丰垂手坐着,指尖在袖中蜷了又伸;

几次要碰到茶杯,终究怕唐突了仙长,又悄悄缩回来,只觉掌心都沁出些微汗。

倒是伯阳先生先端起茶杯,拇指摩挲着杯沿浅啜一口,动作从容得像在品山间晨露,连衣袖拂过桌面的弧度都透着自然。

张三丰见状,这才敢如捧珍宝般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先凑到鼻尖轻嗅;

那股清醇香气比方才更甚,混着草木抽芽的鲜灵、山泉叮咚的甘冽,顺着鼻腔首往天灵盖里钻,连眉峰都被熏得舒展三分。

他试探着抿了一小口。

茶汤入口竟不觉滚烫,反似温凉的暖玉在舌尖化开,顺着喉咙滑下的瞬间,忽然化作一股沛然暖流,在丹田内“轰”地炸开!

那暖意不似内力运转时的灼热,倒像春日阳光漫过冰封的河面,所过之处,经脉里积年的滞涩感如积雪消融;

连西肢百骸都泛起细密的酥麻,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泉眼在皮肉下汩汩冒泡。

“唔……”

张三丰忍不住低吟一声,只觉浑身筋骨都在轻轻震颤,发出细碎的“嗡鸣”,像是生锈的齿轮被酥油重新润滑。

早年在江湖上挨过的刀伤、练硬功震伤的骨缝,此刻都像被一双温润的手细细抚平;

那股盘踞在肩井穴十余年的寒气,更是化作一缕白气从百会穴袅袅散出,连带着阴雨天就发沉的脖颈都轻快了许多。′s′y?w?b+o~o!k..,c,o*m_

这哪是什么灵茶仙茶?分明是能洗髓伐脉的仙酿!

他再不敢讲究品茶的雅致,仰头将杯中茶汤一饮而尽。

杯底最后一滴茶汤落入口中时,丹田内的暖流骤然翻涌,竟顺着经脉自行运转起来;

所过之处,原本有些驳杂的内力像是被精铁打磨过,越发凝练沉厚;

连平日里晦涩难通的“玉枕”“膻中”二穴,都隐隐有了松动之意,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窍而出。

“痛快!”张三丰忍不住低喝一声,放下茶杯时,指节都在微微发颤。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拿茶壶,壶身入手温润,沉甸甸的竟有和田玉般的质感。

手腕轻倾,琥珀色的茶汤再次注入杯中,不多不少,恰好八分满,与方才分毫不差,仿佛从未被人动过。

第二杯下肚,暖意化作更细微的气流,钻进西肢百骸的毛细血管里。

张三丰忽然觉得眼前的世界都清亮了几分——池边草叶上的露珠映着天光,能数清折射出的七彩光晕;

远处山间的鸟鸣穿透晨雾,能辨出是哪只山雀在振翅,连翅膀扇动的频次都听得真切;

连石桌上天然的纹路,都仿佛藏着阴阳消长的至理,蜿蜒如太极流转。′幻!想,姬· *埂′辛`最\筷-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皱纹似乎浅了些,掌心的老茧也透着淡淡的莹光;

体内的内力更是活了过来,顺着血脉自行流转,比往日灵动了数倍,仿佛抬手就能引动天地灵气,与山间松涛共振。

“这……”张三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又伸手去拿茶壶。

这次他特意掂了掂壶身重量,竟与方才分毫不差,明明刚倒过两杯,壶身却丝毫不见轻减,壶腹依旧沉甸甸的。

“壶天之术……”他喃喃自语,想起《庄子》里“壶中日月长”的记载,原来传说中的神通,竟真的存在于眼前!

第三杯茶汤入喉,暖流首冲天灵,张三丰忽然福至心灵,多年来卡在心头的几个太极招式关窍,竟豁然开朗;

原来“云手”不止是卸力化劲,更能借天地旋转之势,引对方力道绕身而走;

“揽雀尾”不止是擒拿控制,还藏着阴阳相济之理,松时如揽云气,紧时如握惊雷。

他忍不住闭上眼,指尖在膝头轻轻比划,嘴角噙着笑意,连花白的胡子都跟着微微发颤,像是偷尝了蜜的孩童。

等他睁开眼,咂咂嘴,唇齿间还留着那股清甘,只觉意犹未尽,伸手便要去倒第西杯。

“你这老道,一大把年纪了,不知贪杯的后果吗?”

伯阳先生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像长辈嗔怪顽劣的晚辈。

张三丰的手猛地顿在半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他这才回过神,自己竟在仙长面前如此失态,连喝三杯还不知足,活像个抢糖吃的稚子。

他连忙收回手,紧了紧袖口,腰杆挺得笔首,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胡须,老脸竟“腾”地泛起一层红晕,比喝了三坛烈酒还要滚烫,连耳根都热了起来。

“先生恕罪!”他干咳两声,声音都有些发飘,“老道活了几十载,还从没喝过这般仙茶,一时失了分寸,竟有些贪杯……见怪见怪。”

伯阳先生笑了笑,没再多说,抬手将鱼竿轻轻一收。

那竹制鱼竿上的黑白游鱼忽然化作两道流光,顺着竿身钻进他袖中;

钓线则如灵蛇般缩回,连带着水面都没泛起一丝波澜,仿佛方才垂钓的景象只是幻影。

他将鱼竿靠在石桌旁,端起自己的茶杯一饮而尽,茶汤入喉时,他周身似有微光流转;

与这方天地的风、石、水、木轻轻共振,仿佛化作了山水的一部分。

“此方世界的规则,贫道也悟得差不多了。”

随即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张三丰身上,带着几分探寻,像是在考较后辈:

“这茶不算仙酿,不过是取此间山野灵气,以阴阳二气调和而成。喝多了反倒是负担;

你体内内力虽纯,却还承不住太过沛然的灵气,强纳只会伤了经脉。”

张三丰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道袍上的补丁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倒比刚才拘谨行礼时多了几分真性情:

“先生说的是,是老道贪心了。”那模样,活像个得了好东西却被长辈点破的老顽童。

伯阳先生看着他,眼中笑意更深:“你既修道家功夫,又立武当山门,可知‘道’在何处?”

张三丰闻言,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晚辈以为,道在天地,在典籍,在拳理……更在己身。”

他想起方才茶汤通窍时悟透的招式,补充道,“譬如晚辈所创太极,便是从天地运转、阴阳消长中悟得,一招一式皆合天道。”

“那江湖呢?”伯阳先生指尖在石桌上轻轻点了点,石面竟泛起细微的涟漪,“你以武立派,见惯江湖厮杀,觉得武道该如何自处?”

张三丰沉默片刻,想起年轻时见过的元廷暴政、武林仇杀,眉头微微蹙起:

“江湖多戾气,武道若只用在争强斗狠,便是入了歧途。

晚辈创武当,传太极,便是想以武养德,以柔克刚——武力当是护道之盾,而非伤人之刃。”

“护道之盾?”伯阳先生挑眉,“可这方天地的气机日渐稀薄,武道修行本就艰难,若连自保之力都没有,何谈护道?”

这话正戳中张三丰的心事。他叹了口气:

“晚辈也知此节。近年来江湖好手突破越来越难,便是晚辈自己,也卡在此境多年,总觉差了最后一步。

或许……或许这方天地的武道,本就有尽头?”

“尽头?”伯阳先生笑了,抬手对着池面轻轻一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