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殿中密谈
通天宫侧殿，沉水香的青烟在巨大的青铜兽炉中袅袅升腾，试图驱散那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淡淡腐臭，却只让殿内本就凝重的空气更添几分滞涩。·优,品,小`说?徃· +哽·新_醉/全¨烛火在精雕细镂的宫灯里跳跃，将端坐其间的几人身影拉长，投在绘着日月星辰的穹顶之上，如同蛰伏的巨兽
武则天斜倚在铺着明黄锦褥的紫檀木榻上，一身玄色常服，外罩的轻纱笼着烛光，衬得她面容沉静，唯有一双凤目深处，跳跃着幽邃难明的火焰
她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串温润的迦南香佛珠，目光落在下首
狄仁杰坐在离武则天最近的锦墩上，紫袍玉带，虽面容清癯，带着些许疲惫与忧色，但腰背挺首如青松
他身旁是宰相张柬之，须发皆白，眉头紧锁，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兵部尚书李昌鹤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额角隐有汗意，面前矮几上堆叠着几卷摊开的陈旧文书
裴昭肃立在稍远些的殿柱阴影里。他己换上崭新的、象征正三品武官身份的绯色官袍，腰间悬着御赐的宝刀。\如.雯¨枉_ -罪′辛·章\踕+庚-薪^快_甲胄的冰冷杀伐之气被华服暂时掩盖，但那双经历过尸山血海的眼睛，锐利依旧，如同淬火的钢锥，无声地扫视着殿内每一个角落，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威胁
升迁的喜悦被眼前巨大的谜团和沉甸甸的责任彻底冲淡，他深知，能站在这秘殿之中，并非荣宠，而是更凶险征程的开始
“怀英，”武则天打破了沉寂，声音不高，目光落在狄仁杰身上，称呼亲昵而自然，“朱雀门、安福门、玄武门…裴卿带回的消息，你也知晓了。此等‘丧尸’，非人非鬼，不惧刀兵，唯毁首脑可灭。你说过，其状其性，与西北甘凉之地流传的‘尸鬼’之说，何其相似？”
狄仁杰微微欠身，清癯的脸上神色凝重：“陛下明鉴。臣前几年探望学生曾泰，确曾听闻戈壁深处有‘尸鬼’作祟之说，可惜没有亲眼见过。形如人，性如狂兽，噬活物血肉，不惧寻常刀兵，唯惧烈火与碎颅。其伤者、死者，亦会化为同类。此番神都之祸，其源…恐非无根之木。”
女皇的指尖捻动佛珠的速度快了一丝，凤目转向李昌鹤：“李卿，兵部近年对北疆突厥动向，可有异常奏报？”
李昌鹤如同被针扎了一下，猛地站起身，因动作太急带倒了手边一盏凉透的茶盏，茶水泼洒在名贵的地毯上，他也顾不得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回…回陛下！臣…臣方才连夜翻检了近三年所有北境军报、斥候密文……有异常！确有大异常！”
他抓起矮几上最上面一份卷宗，双手微微发抖地展开：“突厥…一年余，异常安分！其王庭所在之金山以南，各主要部落竟无一丝异动，更蹊跷的是…”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其主战派首领，骨咄禄、默啜所部，往年此时，正是南下寇边、劫掠秋粮最猖獗之时！然，近一年来，据我幽州、朔方、河东诸镇边军回报，其游骑斥候…如同绝迹！一个都没再出现过我武周边境！”
“绝迹？”张柬之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中精光爆射，与狄仁杰的目光在空中骤然交汇，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突厥自顾不暇！”
“必是首当其冲，遭了尸鬼之祸！”
殿内瞬间死寂。-精′武?暁′税?枉? -醉,欣¨漳¨結+更\薪/快`烛火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惊人的推断，猛地摇曳了一下，在众人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阴影
武则天缓缓抬起凤目，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穿透殿内沉滞的空气，投向北方那看不见的、广袤的草原戈壁
“怀英……”她的声音低沉下来，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突厥王庭，距我神都洛阳，何止数千里？纵有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亦需旬日之久。而裴卿所见所历，乃至左威卫浴血所得之经验，皆明示——凡人若被此等丧尸所伤，短则片刻，长则数个时辰，必化同类！此等邪物，无知无识，只凭本能追逐血肉活气，岂能…跨越万里关山，精准地出现在我神都腹心？”
她微微前倾身体，玄色的袍袖在烛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目光锐利地逼视着狄仁杰和张柬之：“为何不是更北的幽州？不是扼守北疆门户的崇州？偏偏…是我这煌煌神都？”
这个问题，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狄仁杰心头。他脸上的凝重瞬间化为一片深沉的冰寒
是啊！为什么？
丧尸的特性与传播速度，与他们所知的突厥地理，构成了一个无法调和的矛盾！
除非…
狄仁杰缓缓闭上眼，复又睁开，那双阅尽沧桑、洞悉世事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寒意：“陛下…臣等所知丧尸之情报，恐…只是冰山之一角！”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于侧壁的巨大羊皮舆图前。裴昭的目光也立刻跟了过去
那舆图囊括了大周北疆及西域，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标注清晰。狄仁杰的手指，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重重地点在舆图最北端，那一片代表突厥广袤疆域的空白与草原图样之上
“若突厥境内，真如我等所料，早己沦为尸鬼肆虐之绝域…那么，神都之祸，必有他途！”他的手指猛然下移，划过漫长的距离，最终，如同铁钉般，死死钉在了舆图西北角——那片用赭石色标注的、代表着戈壁荒漠与祁连雪山的区域上
“凉州！甘凉道！”狄仁杰的声音斩钉截铁，“神龙元年，凉州卫右威卫百人队于戈壁古烽燧全军覆没，化为尸鬼。今次神都之祸，其源虽指向突厥之乱，但传播之路径，必与西北脱不开干系！几十年前的尸鬼，如今的丧尸，源头…总在那里！”
他的手指在代表凉州和敦煌的标记上用力敲击：“此地！必有我等尚未触及的、更加深重诡谲之秘！或许是传播之媒介异于常理，或许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亡者大军的流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