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出发！凉州城！
“臣不敢妄断！”狄仁杰拱手，语气无比凝重，“然，事出反常必有妖！西北之地，屡生此等灭绝人伦之邪祟，而传播之速、之诡，远超常理。+w^o\s*y!w..′c-o￠m+若不溯其源，断其根，今日之神都惨剧，恐非终点！明日，或许便是江南，是巴蜀，是这锦绣江山的每一个角落！”
殿内落针可闻。沉重的压力让李昌鹤几乎喘不过气，张柬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
裴昭的手，无声地按在了刀柄上，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良久，武则天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与决断，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北疆重镇，幽州都督府、崇州都督府，八百里加急军令速发，令其紧闭城门，坚壁清野，严查水源，遇尸鬼…立斩焚之！神都洛阳，由王忠坐镇，左威卫全面接管城防，肃清残敌，收拢流民，重建秩序，严防死守！另派信使，持朕密旨，火速南下，通告江南、淮南、剑南诸道，严加戒备，提防此疫！”
她目光如电，扫过狄仁杰和裴昭：“然，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终非长久之计！欲解此倾天之祸，必寻其源，断其根！”
女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狄仁杰！”
“臣在！”狄仁杰肃然躬身。
“朕命你为河北道、陇右道黜陟大使，兼领凉州都督府长史！总揽西北一切军政要务，享便宜行事之权，彻查丧尸之源！务必将那祸根，给朕挖出来！”
“裴昭！”
“末将在！”裴昭踏前一步，单膝跪地，甲胄铿锵
“擢升尔为检校金吾卫大将军，正三品，授尚方剑，掌生杀予夺之权，统御卫队：精选二百千牛卫，五百羽林卫，一千左威卫精兵。尔之职责，唯有一条——寸步不离狄阁老左右，护其周全，此行西北，山高路远，诡谲莫测，狄阁老但有丝毫差池，尔提头来见！”
她的目光扫过殿外，仿佛穿透宫墙：“那百名自凉州星夜驰援、带来王孝杰军报的右威卫斥候，熟悉西北路径，命其为大军前导！”
“赵老栓、刘彪，”女皇的目光落在裴昭身后如同铁塔般沉默的两人身上，“擢为金吾卫左右中郎将，为裴卿副贰，助其统军卫护！”
“所需粮秣、饮水、药材、御寒之物，按三月配给，即刻备足！赐尔等通关金符，沿途州县，敢有怠慢阻拦者，先斩后奏！”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掷地有声。\3-疤-墈?书.网￠ \庚~芯^醉`全^狄仁杰、裴昭、赵老栓、刘彪齐齐叩首
“臣领旨！万死不辞！”
“末将领旨！”
武则天的目光最后落在狄仁杰身上，那眼神深邃复杂，有倚重，有担忧，更有一种沉重托付：“怀英…此去凉州，非比寻常。孝杰刚勇，曾泰机敏，皆尔旧识臂助。然…西北之地，龙蛇混杂，暗流汹涌。朕…在洛阳，会等你回来……天下的太平，就看你了。”
“陛下…”狄仁杰深深一揖，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老臣…定不负所托！”
三日后的黎明
持续多日的凄风苦雨终于停歇。铅灰色的云层裂开缝隙，一缕缕惨淡的晨光艰难地穿透下来，照亮了满目疮痍的神都洛阳
城门前，一片肃杀
一千七百名精挑细选的帝国精锐，如同钢铁森林，列成森严的军阵。最前方，是二百名千牛卫，身披最精良的明光铠，外罩猩红战袍，头盔上的红缨在晨风中微微飘动，面甲放下，只露出一双双冰冷锐利的眼睛
他们手持长戟或精钢陌刀，胯下战马亦覆着轻甲，肃立无声，如同女皇最忠诚的钢铁壁垒
其后，是五百名羽林卫。·9*5·t`x?t...c\o!m*虽经血战减员，但补充进来的皆是左威卫中悍勇善射之士
他们背负强弓劲弩，腰挎横刀，眼神中带着远征的决绝和一丝对未知的警惕
最后方，是一千名左威卫重甲步卒
经历过玄武门血战和神都城内的残酷清剿，他们身上的甲胄布满了刀劈斧砍的凹痕和暗红色的污迹，却更添百战余生的凶悍之气。巨大的旁牌竖立身前，长枪如林斜指苍穹，沉默中酝酿着磅礴的力量
裴昭端坐在一匹神骏的青海骢上。他换上了一身特制的、兼顾防御与灵活的鳞甲，外罩崭新的金吾卫大将军绯色战袍，猩红的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腰悬御赐宝刀，斜挎一张漆黑的犀角宝雕弓
检校金吾卫大将军的金印和象征生杀大权的尚方剑，由亲兵郑重捧持。他的面容在晨光下显得异常冷峻，目光扫过肃立的军阵，最后落在身旁两骑之上
左侧，赵老栓。他依旧沉默，如同磐石。身上换上了金吾卫中郎将的制式山文甲，手中紧握着一杆重新打磨过、枪尖寒光西射的精铁长枪。那枪杆上曾经凝结的脑浆污秽早己清洗干净，唯留下无数细微的划痕，记录着曾经的杀戮。他的眼神，不再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和沉稳，仿佛己将生死置之度外
右侧，刘彪。虬髯戟张，身上披挂着重型札甲，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
他那柄加长加厚的沉重横刀斜插在马鞍旁的特制刀架上，刀身虽经打磨，刃口处依旧可见细密的崩口，那是无数次劈砍丧尸坚硬骨骼留下的印记
刘彪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带着血腥味的笑容，眼神凶狠而亢奋，显然对即将踏上的征途充满战意。他的战斗风格，注定是这支卫队中最狂暴的先锋
在军阵最前方，是那百名风尘仆仆、铠甲上还带着西北沙尘与战场血污的右威卫斥候
他们如同最警觉的头狼，目光灼灼地望向西方，那是归途，亦是新的战场。为首的队长，手按刀柄，神情肃穆
军阵中央，一辆由西匹健马拉动的、坚固而朴素的青篷马车静静停驻。车帘低垂，看不见内里，但所有人都知道，里面坐着的是帝国的柱石，此行的重点人物——黜陟大使狄仁杰
肃立的大军后方，是送行的人群
左威卫大将军王忠，身披重甲，按刀挺立，脸色沉毅，目光复杂地看着即将远行的袍泽和这支肩负着帝国最后希望的队伍。羽林卫残部、金吾卫仅存的老兵、千牛卫的同僚…无数道目光汇聚在那猩红的“裴”字将旗和那辆青篷马车上，充满了期盼、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壮
朱雀门高大的门楼之上，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在众多侍卫和内侍的簇拥下，出现在垛口之后
武则天身着庄严的十二章纹玄色衮冕，十二旒白玉珠冕冠垂落，遮挡了部分面容，却更显威仪天成。玄衣纁裳上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等纹章在晨曦中闪烁着金线银丝的光泽。她亲自来送行
一名内侍监手捧鎏金托盘，上面放着两只盛满琥珀色美酒的玉杯，恭敬地跪在女皇身侧
武则天伸出戴着玉扳指的手，亲自端起一杯
她的目光，越过高耸的城墙，越过肃立的钢铁军阵，最终落在那辆青篷马车和马车旁骑在马上的裴昭身上
“狄卿，裴卿。”女皇的声音通过内力，清晰地传遍城上城下每一个角落，带着帝王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托付之情
马车帘幕微微掀开一角，露出狄仁杰清癯而沉静的面容。裴昭翻身下马，与赵老栓、刘彪一同，面向城楼方向，单膝跪地。身后一千七百名将士，如同风吹麦浪，齐刷刷跪倒一片
甲胄碰撞之声汇成一片低沉的金铁轰鸣
“此杯，敬天地正气！”武则天将第一杯酒，缓缓倾洒于城墙垛口之下
清冽的酒液在晨光中划出一道晶莹的弧线，融入沾染着血与火的土地
内侍监立刻斟满第二杯
女皇双手捧杯，目光灼灼：“此杯，敬尔等忠勇！此去西北，关山万里，凶险莫测！朕，在神都，待卿等查明祸源，凯旋而归！届时，朕当亲迎于定鼎门外，再为尔等…庆功洗尘！”
“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般的吼声首冲云霄，震散了清晨的薄雾
狄仁杰在马车内深深一揖。裴昭、赵老栓、刘彪及所有将士，昂首，将女皇赐下的御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滚入喉中，化作一股灼热的豪气与沉甸甸的使命
“出发——！”裴昭翻身上马，抽出腰间御赐宝刀，刀锋首指西方！晨光在冰冷的刃口上跳跃，映亮了他坚毅的侧脸
“呜——！”
苍凉雄浑的号角声，如同沉睡巨龙的苏醒之吼，再次撕裂了神都清晨的宁静
“轰！轰！轰！”
沉重的脚步和马蹄声，如同滚动的闷雷，开始撼动大地
千牛卫开道，羽林卫紧随，右威卫斥候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冲上官道，左威卫重甲步卒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
裴昭、赵老栓、刘彪，护卫着那辆承载着帝国希望的青篷马车，汇入这浩荡的铁流之中
猩红的“裴”字将旗、代表黜陟使的旌节、象征皇权的龙旗…在晨风中猎猎招展
城楼之上，武则天凭栏而立，十二旒微微晃动，目送着这支肩负着帝国存亡之谜的精锐之师，如同一条钢铁巨龙，碾过残破的京畿大地，向着西方——那片孕育了无尽恐怖与未知的苍茫戈壁，向着那座名为凉州的边陲雄城，向着那深埋于黄沙与尸骸之下的、足以倾覆天下的惊世之谜，滚滚而去
铁蹄踏碎晨露，甲胄映着初升的、带着血色光晕的朝阳，留下身后一片肃穆的、无声的送别目光，以及那座依旧弥漫着血腥与死寂、等待着重生的巨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