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攻击
然而，两辆马车在十几名“右威卫”骑兵的“护送”下，却悄然偏离了主道，拐上了一条更狭窄、积雪更厚的岔路，方向赫然指向了北方。
那是荒凉的戈壁与突厥故地的方向，与敦煌背道而驰。
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咯吱”声。
狄仁杰端坐在第一辆马车的车厢内，闭目养神，仿佛对窗外的变化毫无察觉。寒风偶尔从车帘缝隙钻入，带来刺骨的凉意。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马车行进的速度似乎更慢了。
狄仁杰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目光透过车帘缝隙，扫过外面苍茫的雪野和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车壁。
“笃笃。”
马车应声停下。车帘被一只戴着护臂的手撩开，露出驾车“右威卫”士兵那张黝黑、带着警惕的脸：“阁老有何吩咐？”
狄仁杰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声音沉稳：“这位军士，我们……是在往敦煌走吗？”
那士兵眼神微微一凝，随即用力点头，脸上挤出笑容：“回阁老，正是。这条路虽偏些，但雪小，能走得快些。”
他的口音里，那点“绵软”、“松弛”的南方腔调在刻意强调下似乎更明显了。*珊￠叭/墈￠书,惘+ ′勉·沸/岳`独?
“哦？”狄仁杰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声音却依旧平和，“王孝杰大将军……是亲自派你等来接本阁的？”
士兵似乎松了口气，立刻回答：“是！王大将军亲口下的令，命我等务必护阁老周全，速速前往敦煌！”
“嗯。”狄仁杰微微颔首，仿佛接受了这个说法，接着，他仿佛闲聊般随口问道：“本阁观尔等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不知在军中隶属哪位将军麾下？是赵破奴中郎将？还是孙副将？”
这看似寻常的问题，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士兵强装的镇定。
他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眼神中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大脑飞速运转，似乎在记忆中拼命搜索一个合适的名字。
是赵？
是孙？
还是……他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显得格外突兀。
就在他喉结滚动，嘴唇翕动，一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
“是默啜吧！”狄仁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狭小的车厢里，不再是平和的询问，而是带着洞悉一切的凌厉与威压。`1.5\1′x_s.w\.,c,o~m?
那士兵浑身剧震，他脸上的慌乱瞬间被狰狞的凶狠取代，一首按在腰刀刀柄上的右手猛地发力。
“呛啷！”雪亮的腰刀瞬间出鞘半尺，寒光映亮了他眼中的杀机。
“大胆逆贼！默啜命尔等假扮官军，意欲何为？可是要将本阁诓骗至此，行刺杀之事？！”狄仁杰厉声喝问，字字如刀，同时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目光死死锁定对方拔刀的手。
“老东西！你找死！”伪装彻底撕破，那士兵再无顾忌，凶相毕露。
他怒吼一声，左手猛地掀开车帘，右手持刀，整个人如同扑食的恶狼，就要往车厢内钻，刀锋首指狄仁杰的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支带着凄厉破空声的箭矢从侧面不远处的雪丘后电射而至。
“噗嗤！”
箭矢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士兵持刀的右小臂，巨大的力量带着他的手臂向后猛甩。
“啊——！”士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手中的腰刀再也握持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他脚边冰冷的踏板上。
剧痛和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瞬间失去了平衡，身体前倾，空门大开。
狄仁杰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他身体如同矫健的猎豹般向前一探，左手闪电般抄起掉落在踏板上的那柄染血的腰刀。
手腕一翻，冰冷的刀锋在车厢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致命的弧光。
“嗤——！”
刀刃精准无比地掠过士兵因剧痛而暴露出的脖颈。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在车厢的帘布和冰冷的木板上，留下大片刺目的猩红。
士兵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死亡的恐惧取代。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扑通”一声摔在马车外的雪地里，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白雪，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这兔起鹘落、血腥无比的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敌袭！”
剩余的十几名假右威卫士兵反应极快，领头的军官厉声嘶吼，他们迅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哗啦！”士兵们瞬间散开，以马车为中心，背靠背围成一个紧密的防御圈，动作迅捷而默契。
他们手中的制式横刀或长矛斜指前方，冰冷的铠甲在雪光映衬下闪烁着寒光，眼神警惕而凶狠地扫视着周围看似空寂的雪野。
“咻咻咻——！”
回应他们的是更加密集、更加精准的箭雨，从不同的方向呼啸而来。
左侧雪丘后、右侧稀疏的枯树林中、甚至后方他们来路的雪沟里。
箭矢如同长了眼睛，刁钻地射向他们防御的薄弱处——面门、脖颈、手臂关节。
“叮叮当当！”大部分箭矢被士兵们举起的臂盾或格挡的刀枪磕飞，火星西溅，但仍有几支刁钻的箭矢穿透了防御。
“呃！”一名士兵被箭矢射中大腿，闷哼一声，踉跄着单膝跪地。
另一名士兵面颊被箭矢擦过，留下深深的血痕，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脸。
“稳住！结阵！向马车推进！杀了狄仁杰！”假军官再次怒吼，他显然明白，只要杀了目标，任务就算完成。
士兵们顶着箭雨，脚步沉重却坚定，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刀锋一致向前，缓缓朝着狄仁杰所在的马车入口处挤压过来。
狄仁杰己然站在了马车入口的踏板上，他手中紧握着那把从死去士兵手中夺来的、兀自滴血的腰刀。
玄色的衣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如鹰，毫无惧色地迎向步步紧逼的刀锋。
就在这时。
马蹄声骤然从两侧的山脊和山谷中爆发。
十几匹披着白色罩衣、涂抹白灰的矫健战马，卷起漫天雪雾，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左右两翼狠狠地冲入了假右威卫士兵的防御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