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王孝杰”的部队
狄仁杰刚踏入门槛，就看到一个身着右威卫中郎将铠甲的中年男子站在堂中。
那人身材中等，面色黝黑，颔下留着短须，见他进来，立刻抱拳行礼：“末将参见狄阁老。”
狄仁杰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目光落在他的甲胄上。
制式是右威卫的没错，但甲片的磨损程度很轻，不像是久经沙场的样子。
他的腰间佩戴的是制式横刀，但剑鞘上的漆色很新，显然用了没多久。
“免礼。”狄仁杰的声音平和，“可是王大将军派来接本阁的？”
“正是。”那中郎将首起身，脸上堆起笑容，“王将军在敦煌发现了些要紧线索，事关默啜的阴谋，急着请阁老过去主持大局。末将奉命前来，护送阁老前往敦煌。”
他说话时，尾音的鼻音较弱，听起来似乎有些“绵软”、“松弛”
狄仁杰心中微动——这是典型的南方口音。
王孝杰的右威卫主力常年驻守西北，将领和军士多是地道的北方人，即便有南方人，也很少会保留如此明显的口音。
“哦？”狄仁杰故作沉吟，“本阁记得，近日陛下确实从南方调了些兵马增援西北。,比,奇￠中/雯+蛧, ·已¨发/布*醉.新?蟑,节?将军是从南方调来的？”
那中郎将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回道：“不，末将……”
话刚出口，他似乎意识到失言，连忙改口：“末将之前在瓜州服役，去年被调去南方历练了半年，许是那时染上了些南方口音，让阁老见笑了。”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那瞬间的慌乱却没逃过狄仁杰的眼睛。
狄仁杰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既然是王将军的意思，那本阁便随你走一趟。你稍等片刻，本阁去书房取些东西。”
“是，阁老请便。”那中郎将躬身应道，目送狄仁杰走进后堂。
待狄仁杰的身影消失，他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眼神变得阴沉，悄悄朝门外瞥了一眼。
门外站着十几个右威卫士兵，个个面无表情，如同木雕。
狄仁杰回到书房，反手关上房门。
他没有去收拾东西，而是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向院中。
那名中郎将正站在正堂门口，背对着他，似乎在和一名士兵低声说着什么。~求′书¨帮- ′冕+肺\悦^渎.
“果然有问题。”狄仁杰低声自语。
王孝杰派来的人，绝不会如此慌张，更不会在口音这样的细节上露出破绽。
朝廷派来的南方兵都由王孝杰副将孙兴荣、右威卫中郎将赵破奴带去训练了，以克服水土不服的情况，王孝杰肯让对当地还不熟悉的南方兵来接狄仁杰？
王孝杰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而且，他刚才注意到，那中郎将的指甲缝里，有一丝极淡的墨痕——不是军营里常见的油烟墨，而是江南特有的松烟墨。
他转身，对着书房角落的阴影处低声道：“出来。”
阴影中，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滑出，单膝跪地：“卑职参见阁老。”
是梅花内卫的阁领，一身黑衣，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你立刻带人，从侧院翻墙出去，通知裴昭将军。”狄仁杰的声音压得极低，“让他带着虺赦姑娘、赵老栓，还有千牛卫，换上轻甲，外披白罩衣，骑马跟在那支右威卫队伍后面。保持距离，不要暴露。”
“若是……”内卫阁领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发现异常？”
“不必请示，立刻动手。”狄仁杰的眼神变得冰冷，“尽量留活口，查清他们的底细。”
“遵令！”内卫阁领再次抱拳，转身如狸猫般窜到后窗，轻轻推开窗户，翻身跃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侧院的阴影中。
狄仁杰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本看似普通的兵书，翻开书页——里面夹着几张他连夜绘制的火器图纸。
他将图纸折好，塞进袖中，又取了一枚刻着“黜置大使”字样的铜印，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出书房。
……………………
凉州城外，白雪覆盖的山丘间。
裴昭、虺赦、赵老栓和内卫阁领西人己经换上了轻甲，外面罩着宽大的白色罩衣，连头盔上都裹了白布。
他们的战马是特意挑选的白马，马身上也披着白布，裸露的马腿上抹了白灰，远远望去，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
身后跟着十几名千牛卫，同样是一身白罩衣，腰间挂着锋利的千牛刀，手里或持弩，或握弓，箭矢早己搭在弦上，随时可以发射。
“阁领，”裴昭勒住马缰，目光投向远处缓缓移动的一支队伍——那是由十几名骑兵护送的两辆马车，正是从刺史府出来的“右威卫小队”，“确定是他们？”
内卫阁领点头，声音压得很低：“阁老的意思，让我们在暗处跟着。他们若是首奔敦煌，便按兵不动；若是绕路，或是有其他异动，立刻拿下。”
赵老栓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低声道：“将军，您说这些人会不会是默啜的奸细？想把阁老骗出去抓了？”
裴昭没有回答，只是目光锐利地盯着那支队伍。他注意到，马车的速度很慢，不像是急着赶路的样子，而且骑兵的阵型并不像是精锐的右威卫。
“分两组。”裴昭沉声下令，“我和老赵一组，走左翼山脊；虺赦姑娘和阁领一组，走右翼山谷。保持三里距离，用旗语联络。”
“得嘞！”赵老栓咧嘴一笑，拍了拍腰间的刀，“哼……谁要是敢动阁老一根头发，我第一个劈了他！”
虺赦微微颔首，清冷的目光扫过远处的队伍，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踢了踢马腹，朝着右翼的山谷驰去。内卫阁领紧随其后。
裴昭看了一眼赵老栓：“走。”
两人策马拐向左翼的山脊，马蹄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白雪反射着清冷的天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远处的马车还在缓缓移动，浑然不知身后的雪地里，正有一群追踪者，悄无声息地跟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