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突火枪”和“火铳”
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淡淡的、令人不安的酸腐气味，尽管那些诡异的蠕虫尸体己被封存。
巨大的、内衬铅皮并填塞油脂棉絮的特制木箱，被整齐地放置在库房中央的空地上。
木箱表面甚至还凝结着一层从冰窖带出来的、未曾完全融化的白霜，散发着丝丝寒意。
最后一名千牛卫退出库房，并从外面将厚重的包铁木门缓缓关上，落锁。
沉重的锁簧撞击声在空旷的库房区内回荡，为这段令人作呕的研究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狄仁杰站在库房门外，玄色官袍在寒风中微微拂动，他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库门。
裴昭和虺赦一左一右侍立在他身后。
裴昭脸色凝重，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虺赦则微微偏着头，刻意避开库房的方向，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甚至比之前更加透明了几分，眼神中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驱散的生理性厌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躁动。
“虺赦，”狄仁杰转过身，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你先回周宅休息。^x~k￠a~n?s*h?u¨w￠u/.·c^o`m^今日……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什么都不要想。”
虺赦闻言，没有坚持，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确实感到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并非身体上的，而是某种精神上的巨大消耗，以及体内那股蠢蠢欲动、难以压制的燥热感。
她需要一个人待着，需要安静。
“是，阁老。”她低声应道，对着狄仁杰和裴昭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她的脚步不像往日那般轻盈无声，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和沉重，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
狄仁杰目送她离开，首到那身影彻底不见，才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忧虑。
他转向裴昭，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沉稳：“裴昭，随我来书房。我有要事交予你。”
“是！”裴昭肃然应命。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戒备森严的回廊，走向刺史府核心区域的书房，沿途遇到的千牛卫和内卫纷纷躬身行礼。
到达书房门口，狄仁杰对侍立在门外的千牛备身吩咐道：“去，请曾泰曾大人即刻来我书房。”
“遵命！”千牛备身领命，快步离去。￠鸿*特￠晓.说\王· `追,蕞!薪/璋\结?
狄仁杰推开书房门，带着裴昭走了进去。书房内陈设简朴，却充满了书卷气。
巨大的书案上堆满了卷宗和地图，墙壁上悬挂着西北地区的巨幅舆图。
“你们先出去，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靠近，门窗关严。”狄仁杰对书房内侍奉的两名内卫和一名文书吩咐道。
“是！”几人立刻躬身退出，小心地关上房门，并仔细检查了窗户是否紧闭。
很快，书房外就传来了侍卫们清晰站位、隔绝一切的细微动静。
书房内只剩下狄仁杰和裴昭两人，空气瞬间变得格外安静，甚至能听到烛火跳动和窗外隐约的风声。
狄仁杰走到书案后，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俯身，打开了书案下方一个带有暗格锁的抽屉。他取出两卷用油布小心包裹的卷轴。
他将卷轴放在书案上，缓缓展开。
裴昭好奇地凑近观看。只见卷轴上并非寻常的文字或地图，而是画满了各种精细的、他从未见过的机械结构图样。
线条复杂而清晰，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其中一幅，画的是一根粗大的、中空的金属管子，旁边还画着圆形的铁丸和一小堆黑色的粉末。
另一幅图则更加复杂，似乎是在第一幅基础上的改进，添加了机括，并强调了机括的击发原理和铁膛的密闭性，旁边还有关于射程、威力、填装步骤的设想和计算公式。
“这是……”裴昭看着这些奇特的图纸，一时有些茫然，但他隐约觉得那些黑色的粉末有些眼熟。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脚步声，随即是曾泰的声音：“学生曾泰，奉命前来。”
“进来。”狄仁杰应道。
曾泰推门而入，看到书案上的图纸和肃立的裴昭，微微一怔，随即上前行礼：“恩师。”
“曾泰，你来看看这个。”狄仁杰指着图纸。
曾泰走到书案前，仔细观看。
他毕竟是天授元年的状元，学识渊博，很快，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露出震惊和恍然大悟的神色。
“恩师…这……这莫非是利用……火药之力？”曾泰的声音带着激动，“学生曾在典籍中见过，唐初药王孙思邈所著《丹经内伏硫黄法》中，便详细记载过的制备火药之术，其方硫二两，硝二两，生熟木炭三斤……其性暴烈，遇火则猛烈燃烧甚至爆炸。恩师您这是……要将此物用于……”
“用于诛杀丧尸，保境安民！”狄仁杰接过了他的话，目光灼灼，“我将其暂命名为‘火铳’或‘突火枪’。其原理，便是以此精铁所铸之中空铳管，尾部设密闭药室，内填精炼火药，前置铁丸。通过扳机机括或引信，引燃药室火药，火药瞬间爆燃，产生巨力，将铁丸猛烈推出，射杀敌人。”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点着图纸上的关键部位。
裴昭此刻也终于想起来了，他一拍额头：“火药……对，是火药！末将小时候在老家，见过那些游方的法师做法事，用硝石、硫磺什么的混合在一起，点燃后能炸响，声如霹雳，还能冒浓烟。原来……原来阁老是要用它来做武器！”
“正是此理！”狄仁杰肯定道，“此物一旦研制成功，其操作远比强弩简单，无需长年累月的臂力训练，寻常兵士稍加练习即可使用。其威力，若铁膛足够坚固，火药配比精准，射出的铁丸足以洞穿重甲，甚至……撕碎那些丧尸的坚韧躯壳！”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然，其弊端亦十分明显。每次击发后，需清理铳管残渣，重新填装火药、铁丸，再用通条压实，过程繁琐耗时，远不如弓弩连发便捷。且，其惧风雨，潮湿天气下恐难以击发。内部结构复杂，铸造难度极大，极易炸膛伤及自身……最重要的是，”
狄仁杰的目光扫过两位心腹，声音低沉下去：“我恐怕……没有太多时间亲自督导此物的研制与试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