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出发之前
城墙之上，垛口林立，寒风猎猎，吹动着守城士兵的衣甲，发出细碎的声响。
狄仁杰身披一件厚实的玄色锦袍，外罩貂裘，立于城楼最高处。
他身形虽略显佝偻，却自有一股沉稳如山的气度。
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眸，此刻正望着城中校场方向。
那里旌旗招展，甲胄鲜明，一支精锐之师正在集结，甲叶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将领的号令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雄浑的声浪，在清晨的空气中震荡。
曾泰身着紫袍，站在狄仁杰身侧，脸色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虑。
他看着恩师鬓边又添的几缕银发，心中五味杂陈。
自恩师抵达凉州，日夜操劳，几乎未有片刻安歇，如今又要亲赴险地，这让他如何能放心得下。
“恩师，”曾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城中诸事，学生定会尽心料理，您……不必挂怀。只是您年纪大了，此去敦煌，再入黑暗之山，万务保重，切不可像在凉州这般，日夜不休地耗神。”
狄仁杰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位最得意的门生。
曾泰身为状元，虽非军事奇才，却心思缜密，处事稳重，将凉州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他此行最坚实的后盾。~白-马^书^院* ·已_发,布·醉-薪￠漳*踕^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曾泰的手。
曾泰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常年批阅文书留下的薄茧。
“曾泰啊，”狄仁杰的声音温和，带着长辈般的慈爱，“我知道你的性子，凡事求全，不肯有丝毫懈怠。但你要记住，治理一方，非一日之功，也非一人之力。该放手时便放手，让底下人也多历练历练。你自己……也要保重身子，莫要学我，落得一身病痛。”
曾泰闻言，眼眶微微发热，他用力点了点头，将到了嘴边的千言万语都咽了回去。
他知道，恩师心意己决，再多的劝阻也无济于事。
他能做的，唯有守好这凉州，为恩师守住这后方的根基。
“学生明白。恩师此去，一路凶险，还望……务必活着回来。”曾泰的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这不是请求，而是一个门生对恩师最虔诚的祈愿。
狄仁杰心中一暖，缓缓松开手，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他转过身，目光投向侍立在不远处的内卫阁领。
那名内卫阁领一身黑衣，如同融入阴影，气息内敛，若非刻意留意，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
“阁领。”狄仁杰唤道。
“卑职在。”内卫阁领立刻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恭敬而低沉。~q·u`s·h.u¨c*h,e`n¨g..^c\o?m`
“我离凉州期间，你麾下这五十余名内卫，便暂时交由曾泰调遣。”狄仁杰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凉州城防、周宅安全、乃至火器研制作坊的守卫，皆可由曾泰统筹安排。你与你的人，须得听其号令，不得有违。”
内卫阁领看着狄仁杰那双深邃的眼眸，感受着其中的信任与托付，没有丝毫犹豫。
“卑职遵命！定不负阁老所托，全力辅佐曾大人！”内卫阁领沉声应道，语气坚定。
狄仁杰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起身。随后，他目光扫过城楼，落在一名身姿挺拔的千牛备身身上。
“你，”狄仁杰扬声道，“去周宅，请吉利可汗即刻前来城楼见我。告诉他，他的虎师，我有用处。”
“遵命！”那名千牛备身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靴底敲击着坚硬的城砖，发出清脆的声响，很快消失在城楼的阶梯处。
曾泰看着狄仁杰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渐渐消散。
他知道，恩师早己将一切都算计妥当。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曾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舍，沉声道：“恩师，时辰不早了，下面的队伍怕是己集结完毕，您……下去忙吧。”
狄仁杰微微颔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他日夜守护的城池，转身向着阶梯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坚实的大地上，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决心。
曾泰站在原地，望着恩师的背影消失在阶梯转角，久久未动。
寒风卷起他的袍角，猎猎作响，他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凉州，他定要守好。
………………
凉州卫驻军营地，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营地中央的空地上，七八百名士兵整齐地列成方阵。
他们身着磨损的铠甲，脸上带着风霜与伤痕，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这些，是当初跟随裴昭、虺赦、赵老栓深入金山，九死一生后幸存下来的勇士。
裴昭一身崭新的明光铠，甲叶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他站在方阵前，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这些人，曾与他一同浴血奋战，一同在尸山血海中挣扎，一同见证过生死离别。
两千多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这七八百人，每一个幸存者的背后，都承载着太多的牺牲与伤痛。
赵老栓站在裴昭身侧，同样换上了新的铠甲，但那魁梧的身材和憨厚的面容，让这身冰冷的甲胄也多了几分烟火气。
他看着眼前这些弟兄，眼眶有些发红，心中满是愧疚。
如果当初他的武功再高一些，是不是就能多救下几个弟兄？
虺赦则静静地立在另一侧，一身银色铠甲衬得她愈发清冷。
她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士兵们，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对她而言，这些人只是一同执行过任务的同伴，谈不上深厚的情谊。
但她还是跟着来了，或许是因为裴昭，或许是因为心中那份难以言说的牵绊。
她己经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事情，虽然表面平静，但内心深处，某种情绪正在悄然发酵，一个决定正在慢慢成形。
三人背对着士兵们，缓缓向内走去。
“弟兄们，”裴昭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传遍了整个空地，“我与虺赦、赵老栓，今日便要离开凉州，去执行一项新的任务。”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继续说道：“此行目的地，恕我不能明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前路依旧凶险。我知道，你们中的许多人，都己身心俱疲，都想好好歇一歇……”
说到这里，裴昭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想起了“桃源”中丧命的五百骑士，想起了那再入桃源时中毒身死的将士……还有那些永远留在金山的士兵。
“将军，”一名士兵高声喊道，打断了裴昭的话，“我等能从金山活着回来，己是侥幸！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将军要去哪里，我等愿誓死追随！”
“对！誓死追随将军！”
“我等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