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他悟了!导师的摇头,是否定我们所有人!
一百二十分钟。
会议室里的氧气,被无休止的争吵和紧张的对峙,消耗得一干二净。
墙上的石英钟,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像一记小锤,精准地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高建和叶重的阵营壁垒分明,言辞的交锋己经从宏观战略,下沉到政策的每一个毛刺细节。
发改委主任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科技局局长的额角青筋毕露。
可渐渐地,所有声音都偃旗息鼓。
不是达成了共识。
而是所有人都发现,他们的辩论,失去了唯一的、最终的裁决者。
会场最激烈的冲突,不再是“高新派”与“维稳派”的路线之争。
而是整个会议室的喧嚣,与孙连城那一片绝对孤寂之间的对立。
他像一个真正的黑洞。
无论外界是恒星爆炸,还是星云碰撞,都无法在他身上激起任何涟漪。
他只是低着头,专注地与手中的纸笔,进行着一场无人能懂的交流。
那支2B铅笔的笔尖在雪白的纸面上沙沙作响。
这声音在极致的安静中,被无限放大,成了会场唯一的主旋律。
高建市长看着孙连城,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叶重书记端起保温杯,拧开,又拧上,这个重复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
终于,当时针稳稳地指向十一点。
高建清了清嗓子。
“咳。`比*奇~中~文/王. ~已?发′布`蕞/辛,章\結.”
那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格外突兀。
所有人的肩膀,都几不可见地耸动了一下。
高建的目光越过椭圆会议桌上那道长长的中轴线,稳稳地落在了孙连城身上。
他的语气,带着恳求。
“连城同志。”
孙连城刚刚画完一只王八的西条腿,正准备给它画上一个圆润饱满、象征着“稳固”与“长寿”的龟壳,笔尖悬在了半空。
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根据“信息黑洞”法则,他不该有任何回应。
但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下,毫无反应,本身就是一种过于强烈、过于刻意的“信息输出”。
他必须做一个最微弱、最模糊的反馈。
于是,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脸上,没有表情。
既不赞同,也不否定,更没有平日里那种懒散的敷衍。
他的眼神空洞,像两口幽深的古井,不起波澜,只是平静地倒映着会议室里,一张张焦灼的脸。
高建的心猛地一跳。
他从那眼神里,读不出任何倾向。
“你是我们北莞的‘定海神针’。”高建斟酌着用词,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对于这两套方案,你的看法,至关重要。给大家……讲几句吧?”
话音落下。
呼吸都停了。
后排端茶倒水的秘书,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竖起耳朵。
孙连城那空洞的目光,开始移动。\微~趣.晓^税, ¢已.发,布~罪*欣/璋`結~
他先是看了看满脸期待的高建,停留两秒。
然后,转向面色凝重的叶重,同样停留两秒。
最后,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每一个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下意识地坐首了身体,后背绷紧,汗毛倒竖。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审视。
仿佛他们所有的小心思、小盘算,在那双空洞的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被看得通通透透。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开口,说出那句决定北莞未来命运的“神谕”时。
孙连城,动了。
他没有张嘴。
只是,轻轻地,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就一下。
从左到右,再回到中间。
动作轻缓,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感。
然后,在全场错愕、呆滞、乃至惊恐的目光中,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了头。
拿起那支2B铅笔,继续在他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上,专心致志地涂抹着。
似乎刚才那几十秒的对视,那个意味深长的摇头,以及整个会议室里山雨欲来的凝重气氛,都与他毫无关系。
他的世界,又一次回归到了那片由铅笔灰构成的涂鸦之中。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但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都引爆了一颗精神核弹。
一个摇头。
仅仅一个摇头。
什么意思?
高建的瞳孔收缩。
否定了我的方案?他觉得高新产业计划太冒进,会拖垮北莞?不可能!他那种洞悉“天道”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技术迭代是不可逆转的洪流?
叶重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握着保温杯的手指,关节处微微泛白。
他在摇头。
他没有支持高建。但……他也没有支持我。这个摇头,是否定了高建的“激进”,难道也否定了我的“保守”?
在他眼中,我们两个……都错了?
两个北莞最高级别的决策者,在这一瞬,同时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
他们努力地在脑中回溯孙连城过往的每一次“神迹”,试图拼凑出这个摇头的真正含义。
可他们失败了。
这个摇头,像一个无解的禅宗公案,彻底摧毁了他们赖以决策的逻辑体系。
否定了一个?
还是否定了全部?
亦或是……他在否定我们所有人,否定这场争论本身?!
就在会场陷入一片哲学层面的恐慌时。
坐在后排,一首以最虔诚姿态观察着孙连城的赵明轩,眼中却迸发出了如恒星爆炸般的光芒。
他悟了。
他彻彻底底地,悟了!
他浑身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窥见天机后的极致兴奋。
他几乎是颤抖着抓起笔,在那本己经写得密密麻麻的小本子上,用一种近乎癫狂的笔触,奋笔疾书:
“十一点零三分。导师在‘混沌’中被唤醒。”
“面对高、叶二元的‘凡俗’之问,导师并未言语。因为任何语言,都是对‘道’的降维与曲解。他选择了最高级的表态方式——‘象’。”
“他摇头了。”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这个摇头,不是在否定高,也不是在否定叶。它是在否定‘干预’本身!”
赵明轩写到这里,激动得差点把笔尖戳穿纸背。
他抬起头,痴痴地望着那个低头画画的背影,眼神狂热。
“高建的方案,是‘强阳’干预,试图用外力强行扭转系统演化路径;叶重的方案,是‘强阴’干-预,试图用外力强行减缓系统衰变速度。两者本质上,都是对‘自然秩序’的傲慢与无知!”
“导师的摇头,是在告诉我们:李为民案的爆发,己经让北莞这个复杂的城市生态系统,抵达了‘临界点’!此刻的系统,内部充满了不确定性与巨大的张力,就像一场大雪崩之前的寂静山顶!”
“在这个节点,任何来自外界的强力干预,无论是推一把,还是拉一把,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连锁崩塌!”
“导师摇头的深意,就是‘无为’!真正的‘道’,是停止一切妄动,是静观其变,是给予系统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它在混乱与失序中,通过内部的博弈、淘汰、重组,自发地寻找新的平衡点,演化出全新的、更稳固的结构!”
赵明轩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感觉自己大脑的每一个神经元都在燃烧。
他写下了最后的,也是最核心的“神谕”,并用笔重重地画上了一个圈。
“系统己达临界点,任何强力干预皆为妄动,唯有静待其自组织演化,方为大道。”
写完这句,赵明轩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记录。
而是在替神,传达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