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并非依仗，而是限制器
他们彼此之间，那维持了数百年的、脆弱的平衡，开始出现第一道裂痕。
而江善，正是那个手持刻刀，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沿着这道裂痕，精准切割的人。
金刚寺，罗汉堂。
“阿弥陀佛！”
一声蕴含着无尽怒火的佛号，震得整座山脉嗡嗡作响。不一和尚看着身前由门下弟子带回的证物——一截沾染了边境村民鲜血的枯骨，其上，缠绕着一缕若有似无、却精纯无比的“万毒真气”。
这正是江善透过白蛇尸傀，模仿灵兽门的功法，在流云宗与金刚寺边境制造的那场“意外”。
“灵兽门！你们过界了！”
不一和尚的怒火，并非源于几个凡人的死亡，而是灵兽门宗主此举触犯了他们之间一条不成文的铁则：禁止将手伸入别家宗门的凡人疆域。这是维持平衡的基石。在他看来，灵兽门宗主在“大清洗”之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这无疑是一种挑衅。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金色的佛光撕裂长空，不一和尚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灵兽门。
妖气与灵力阴冷的毒雾被一股霸道绝伦的佛光强行排开，露出灵兽门宗主那干瘦如骷髅般的身影。
他正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一只通体碧绿的蜘蛛，对于不一和尚的怒然闯入，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秃驴，不在你的寺庙里念经，跑到我这毒谷里来，是想提前往生极乐吗？”
“灵老怪，少装蒜！”不一和尚手持降魔杵，佛光普照，将周遭的毒物尽数净化，“边境血案，你敢说不是你所为？”
灵兽门宗主愣了一下，随即平静笑道，声音刺耳：“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几个凡人而已，值得你这老秃驴大动肝火？”
早在前些日子的时候，他在派遣那三长老出去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很有可能会出现这种事情。
但一来确实是需要让她发泄一番，宣泄痛失道侣的恐惧，二来，前些日子被各大宗门逼上来这件事情，也让另外三大宗门动了点其他心思。
他没有承认，但更没有否认。
“好！好！好！”不一和尚怒极反笑，“看来百年安宁，让你忘了我金刚寺的降魔手段！”
一场惊天动地的神念碰撞在灵兽门上空爆发。虽然双方最终都保持了克制，没有真正动手，但不一和尚含怒离去时，整个秦国的高阶修士都感觉到，金刚寺与灵兽门之间，那根名为“和平”的弦，已经绷断了。
“仅仅只是一场简简单单的弟子之间的冲突，居然险些就演化成了两大宗门之间的超级战争。”
“这是为什么？”
“你们难道没有发觉吗，龙国的选手，正在利用他的功法，影响着整个秦国的气氛与情绪。”
“你这么一说，倒是确实，基本上，修行者之间出现走火入魔的情况，以及发生冲突的情况正在不断地上升。” “自创功法？天呐！这可是历届修仙副本的选手都没有做出来的事情啊！他居然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完成了！这就是江神的含金量啊！”
“我本以为，他当统帅时的各种决策已经足够惊人了，但没想到，他当起搅屎棍来，是更加可怕啊！没了立场，他可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那是他只会仗势欺人，没想到，那不是他的依仗，而居然是他的限制器？”
“什么话？什么叫搅屎棍？这叫纵横家，懂不懂？”
地底洞府中，江善面前的“情绪云图”上，代表金刚寺的“金色光区”与代表灵兽门的“墨绿光区”，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剧烈碰撞、燃烧。
那不再是凡人级别的驳杂情绪，而是两位化神修士因猜忌和愤怒而产生的、最顶级的“情绪风暴”。其能量的精纯度与强度，比他之前辛辛苦苦从黑角域“生产”出的所有情绪燃料加起来，还要高出千百倍！
“原来如此……”江善的眼中，闪烁着洞悉真理的光芒。
他一直以来的思路，都存在一个误区。他试图去“生产”能源，就像凡人钻木取火。而现在，他发现了一种更高效的方式。
他不需要自己去生火。他只需要为那几座早已存在的“核聚变反应堆”（化神老祖），提供一个可以互相碰撞的理由。
他无法直接利用这些狂暴的能量，他的“熔炉”会瞬间蒸发。但他可以像一位天文学家观察超新星爆发一样，去“记录”和“解析”这些能量的全部资料。
“‘忿怒’情绪的顶点形态……其能量频率为x，波动模型符合超固态流体方程……”
“‘恶意’与‘猜忌’混合后，产生了新的衍变，可以侵蚀神魂之基……”
他像一个贪婪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些对他而言最宝贵的“实验资料”。他的《七情锻神经》，在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神仙打架”中，开始了飞速的迭代与进化。
他的角色，悄然间再次转变。从一个“农场主”，变成了一个“军火商”和“战争分析师”。他不再满足于凡人的情绪，他的目光，已经牢牢锁定在了这四位化神老祖的身上。
他们，才是这个时代最丰饶的“情绪矿藏”。
听雪楼，寒镜湖畔。
楼主韩不言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归入鞘中。她秀眉微蹙，望着金刚寺与灵兽门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困惑与……不安。
事情，不对劲。
灵兽门宗主虽然行事乖张，但并非毫无头脑的疯子，他很清楚不一和尚的底线在哪里。
不一和尚虽然固执，却也并非冲动易怒之辈。一场小小的边境血案，绝不至于让双方的关系恶化到如此地步。
这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以一种近乎完美的、洞悉他们所有人性格弱点的方式，轻轻地推了一把。
那个在“大清洗”中消失的“调音师”，并没有离开。
他放弃了对凡人这片“土壤”的耕耘，转而开始……狩猎起了天空中的神龙。
一股彻骨的寒意，第一次，从这位心如止水的化神强者心底升起。
这个未知的敌人，他的可怕，不在于力量，而在于他那足以将神明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