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没有任何女人能比得过的男人
霜风关外,尸横遍野,血气冲天。
那支刚刚完成了惊天逆转的千人军阵,依旧静静地矗立在尸山血海之中,仿佛一群没有感情的钢铁雕塑。她们身上的黑色甲胄,已被温热的鲜血浸染成了暗红,每个人的脸上都溅满了不属于自己的血污,但她们的眼神,却在暮色中亮得惊人。
那是一种,在亲手缔造了奇迹、并直面了神迹之后,所产生的、对自身力量的全新认知,以及对她们指挥官的、近乎狂热的绝对信仰。
城墙之上,那由主将林苍亲自下令擂响的战鼓与号角声,终于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但这鼓声与号角声,不似往常胜利时的激昂与欢快,反而带着一种庄严肃穆、甚至近乎于朝圣般的、奇异的节奏。
“恭迎……江校尉,凯旋!”
随着林苍那嘶哑的、用尽全身力气的呐喊,城墙上所有劫后余生的守军将士,都用一种混杂着敬畏、感激与极致震撼的目光,注视着那支正从战场上缓缓归来的黑色军团。
当江善率领着他的“锐士营”,重新踏入那扇由她们自己打开的城门时,道路两侧,所有的守军将士,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低下了头。
那是一种,凡人面对神祇时,不自觉的谦卑。
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呐喊。
整个霜风关,只剩下那整齐划一的、如同死神心跳般的千人脚步声。
江善径直走上指挥塔。
那位独眼的宿将林苍,早已等候在此。她身上的甲胄还沾着血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早已不见了最初的愤怒与轻蔑。
她看着缓步走来的江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用一种极为标准、极为郑重的姿C,对着这个官阶远低于自己的年轻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江校尉。”林苍的声音,沙哑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今日,你救了霜风关,救了我们这数万将士的性命。这份恩情,我林苍,以及身后的弟兄们,永世不忘。”
江善平静地接受了她的敬意,随即开口,声音淡漠得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决定要塞生死的血战,而是一场寻常的演习。
“林将军,现在,还不是言谢的时候。”
他的目光,越过林苍的肩膀,望向了北方那片苍茫的冰原。
“野兽受伤了,只会躲回自己的巢穴里,舔舐伤口。但只要给它喘息之机,它迟早会变得比上一次更凶狠,更狡猾。”
林苍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江善的意思。
“校尉的意思是……追击?”她难以置信地问道。
……
半个时辰后,霜风关的指挥大帐之内。
气氛压抑。林苍手下的几名副将,全都用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江善。
“追击?江校尉,你是不是太……”一名副将忍不住开口,“我军刚刚经历血战,伤亡惨重,士气虽有,却已是疲敝之师。而蛮族虽败,主力尚存,在冰原之上,她们远比我们更熟悉地形!”
“没错!”另一人附和道,“此时我等应固守雄关,休养生息,同时向朝廷请功,请求援军,方是万全之策!”
江善没有理会这些质疑。他只是走到巨大的沙盘之前,拿起一杆小旗,毫不犹豫地,插在了沙盘上代表着蛮族大本营的位置——“狼嚎谷”。
“万全之策?”江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万全之策,就是坐视她们重整旗鼓,等她们研究出克制我军阵法的方法,然后,再来一次围城血战吗?”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打蛇,就要打七寸。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此战,我军之胜,不在战力,而在‘势’。我们击溃的,不仅仅是她们的三千狂战士,更是她们心中那‘狂战士战无不胜’的信念。这股‘势’,现在在我们手中。若不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将其彻底碾碎,等她们的‘势’回来了,死的就是我们。”
“我决定,明日清晨,锐士营为先锋,林将军率主力大军为后应,全军出击,直捣狼嚎谷!”
他的计划,疯狂,大胆,完全不合兵法常理!
但这一次,林苍没有再有丝毫的犹豫。
她想起了那支沉默的军队,想起了那个男人神鬼莫测的手段。她知道,常规的兵法,早已无法用来衡量眼前这个青年。
他是一个男人,但却是一个所有她所认识的女人都比不上的男人。
“好!”林苍猛地一拍桌案,独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就依江校尉所言!”
她环视帐内所有目瞪口呆的副将,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传我将令!全军整备,备足三日干粮,明日卯时,随江校尉——”
“——踏平狼嚎谷!” 夜,降临在伤痕累累的霜风关。
喧嚣了一整天的战场终于归于沉寂,只剩下刺骨的寒风,呜咽着吹过城头,卷起淡淡的血腥味。
与前一夜的绝望和压抑截然不同,此刻的关隘之内,燃烧着一股奇异的、混杂着亢奋与紧张的火焰。数万名守军将士,在各自将领的咆哮声中,行色匆匆地进行着战后的整备——补充箭矢,分发干粮,擦亮兵刃。
她们即将要做的,是她们在此驻守数年,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出关,反攻!
这个疯狂的决定,仅仅来自于那个白袍青年的一句话。但此刻,已再无人质疑。白日里那场神迹般的胜利,已经彻底击碎了她们心中固有的常识,并在废墟之上,建立起了一个名为“江善”的、全新的信仰。
……
与外界的喧闹不同,锐士营的独立营区内,一片寂静。
千名士兵,在各自的营房内盘膝而坐,没有喧哗,没有庆祝。她们正按照江善传授的法门,平复着因大战而激荡的气血,同时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复盘着白日里的厮杀。那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已经化作了最深刻的烙印,让她们对江善的战术,有了近乎于本能的理解。
而在最深处的校尉营帐内,江善也在进行着自己的“战后总结”。
他双目紧闭,神识内视。
那片原本只是“清泉”的丹田,此刻已经汇成了一片奔腾汹涌的“湖泊”!
战场之上,数万人的情绪洪流——蛮族的狂怒与恐惧,守军的绝望与敬畏——尽数被他那霸道的《七情锻神经》所吞噬、炼化。这股庞大到几乎要撑爆他身体的精纯法力,不仅让他的修为暴涨,更让他的感知,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匪夷所思的境界。
此刻,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关隘内每一名士兵心中那混杂着期待与紧张的情绪;他能“看”到,数十里之外,那支仓皇逃窜的蛮族大军,正散发着一片巨大的、由恐慌和怨恨交织而成的混乱“情绪云图”。
他,正在从一个单纯的“武者”,朝着一个能够俯瞰人心的“战争掌控者”,发生着质的蜕变。
“咚咚。”
帐外,响起了沉稳的敲门声。
“进来。”
独眼将军林苍,一身便装,神情肃穆地走了进来。她看着黑暗中静坐的江善,犹豫了片刻,还是抱拳躬身,沉声说道:
“江校尉,老妇……心中尚有疑虑。”
“讲。”
“狼嚎谷,是蛮族在冰原上的巢穴,三面环山,只有一处入口,易守难攻。”林苍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忧虑,“蛮族虽败,但人数依旧是我军的两倍以上。她们若据险而守,我军长途奔袭,粮草不济,恐怕……”
“她们不会守。”江善没有睁眼,声音平淡地打断了她。
“为何?”林苍不解。
“因为,她们的‘魂’已经散了。”江善缓缓说道,“蛮族是多部落制度,在他们联合军队败了的那一刻。他们的勇武自然也已经破了,今日一战,我破的,不是她们的三千狂战士,而是她们对‘狂战士’的信仰。三千战士,却只换了我少数士兵的牺牲,他们虽勇,却并非不怕死之人,但遇见了我们这些不怕死的,信仰自然会倒,信仰一倒,军心便散。况且,若我所料不差,他们这次南下已经掠夺了足够多的物资,如今想的肯定不会是打回来,而是……如何带着抢掠来的财物,逃回更北方的草原老家,所以,现在他们估计正在内讧。”
江善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仿佛点在一张无形的地图上。
“大军此刻必然在狼嚎谷内乱作一团,争抢着财物和粮食。而她们的首领,必然已经带着亲信和最贵重的战利品,从谷后的密道,提前开溜了。”
林苍听得目瞪口呆。江善所说的这一切,仿佛亲眼所见一般。这种对人心的洞察,对战局的预判,已经完全超出了“用兵”的范畴,近乎于……预言。
她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她对着江善,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妇,受教。”
……
次日,卯时。
天色刚刚破晓,冰冷的地平线上,被撕开了一道金色的裂口。
霜风关那扇昨日敞开,又在深夜关闭的沉重闸门,再一次,缓缓升起。
但这一次,涌出的,不再是蛮族的洪流。
而是,复仇的怒火。
江善的千人锐士营,依旧是那身沉默的黑色,如同一柄最锋利的、淬了剧毒的匕首,构成了整个大军的矛头。
在她们身后,是林苍亲自统帅的、霜风关仅存的五千主力。她们的甲胄或许残破,她们的队列或许不如锐士营那般整齐划一,但每一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一股被压抑了太久、如今终于得以彻底释放的、名为“希望”的火焰!
大军,出征!
这不再是一场被动的、绝望的守城之战。
这是一场,由一个男人所引领的、赌上整个北境未来命运的,主动出击的——远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