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走失的孩子

第九十六章走失的孩子

“王向海同学？查到西墙那边的线索了？”

“不是，那边咱们先放一放，不要去招惹，是有个新活儿。”

我把张桂兰、妞妞、1980年、郊区张家庄这几个关键词，快速跟她说了一遍。

“帮我查查，有没有相关的记录，最好是报警记录或者寻人启事。”

“没问题！我叔叔就在市局刑警队，我让他帮我查查！”

林晓雨那边答应得干脆利落。

挂了电话，客厅里又陷入了死寂。

李雪和她妈，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老太太，还在一遍一遍地抚摸着那件旧棉袄，嘴里念叨着“妞妞”。

过了大概半个钟头，我手机震了。

是林晓雨。

“找到了！”

她的动静里透着一股子兴奋。

“我叔叔查了一下这类的信息，1980年郊区张家庄丢失女童案！”

“确实有个叫妞妞的女孩丢了！但是！”

她话锋一转。

“她没死！她当年是被人贩子拐了，后来被警察解救出来，因为找不到家人，就被市里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妇给收养了！”

“现在住在市北区，改名叫刘娟，今年三十岁左右！”

我脑子“嗡”的一下。

林晓雨还在电话那头补充。

“我叔叔说，这个刘娟，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这些年也一直在托人打听自己的亲生母亲！”

我让李雪她妈接过电话。

我对着话筒里的林晓雨说。

“把刘娟的联系方式，告诉我这位阿姨。”

李雪她妈拿着手机，手都在抖。

她按照林晓雨给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

李雪她妈开了免提。

“喂，您好，请问是刘娟女士吗？”

“我是，您是哪位？”

电话那头的动静，很温和。

“我……我们这里，有位叫张桂兰的老人家……”

李雪她妈的话还没说完。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哭泣。

“张桂兰……这名字，这名字我想起来了，那是我妈的名字……”

“我就是妞妞啊！”

“我妈……我妈她在哪儿！我找了她一辈子啊！我也找了她一辈子！”

“我没想到……她也一直……一直……”

电话那头的刘娟，已经泣不成声。

就在那句“我就是妞妞”说出口的瞬间。

客厅里，李雪的奶奶，那个被张桂兰魂魄附体的老人，身体猛地一颤。

她抓着旧棉袄的手，松开了。

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清泪。

她脸上那股子几十年的执念和怨愤，瞬间就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妞妞……我的妞妞……找到了……”

她说完这句，头一歪，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那件蓝色的旧棉袄，从她身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第二天，李雪家的门被敲响。

李雪她妈跑过去开门。

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得体的女人冲了进来，脸上全是泪痕，头发都有些散乱。

她冲进客厅，视线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沙发上睡着的老太太。

“妈！”

女人扑到沙发边，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就是刘娟，电话里的妞妞。

她看着老太太那张安详的睡脸，伸出手，却又不敢碰，手在半空中抖得厉害。

“妈……我是妞妞啊……我回来晚了……我回来晚了啊……”

她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哭得浑身颤抖。

李雪和她妈妈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只能跟着掉眼泪。

我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刘娟的肩膀。

“她还在。”

我说。

“她等了你几十年，就为了见你这一面。”

刘娟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我，里面全是疑惑和恳求。

就在这时，沙发上的老太太，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李雪奶奶的浑浊，而是透着一种跨越了岁月的清明和慈爱。

她没有看别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刘娟。

“妞妞……”

她的动静，苍老，沙哑，却带着无尽的温柔。

“我的妞妞……长这么大了……”

刘娟的哭声，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妈！”

她再次喊出口，这一次，是确信。

沙发上的老人，缓缓抬起手，那只干枯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向刘娟的脸。

刘娟没有躲，她往前凑了凑，主动把自己的脸，贴在了那只冰凉的手上。

“妞妞……让妈好好看看你……”

老人用指腹，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刘娟的脸颊，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滑落。

“妈对不起你……是妈没看好你……”

“不是的！妈！不怪你！是我不好，我不该乱跑！”

刘娟抓着老人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泣不成声。

几十年的寻找，几十年的思念，几十年的委屈和不甘，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母女俩的眼泪。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也堵得难受。

我怀里，常九红那清冷的气息，在我脑子里浮现。

“心愿已了，该上路了。”

我走到那件的蓝色旧棉袄旁边，蹲下身。

我清了清嗓子，嘴里念起了那段古老的调子。

“执念了，心愿了，母女相见无憾了。”

“往生路上慢慢走，来世再续母女缘。”

我的话音刚落。

沙发上，老太太的身体，轻轻地颤了一下。

她抚摸着刘娟脸颊的手，停住了。

她看着刘娟，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安详的笑容。

“妞妞……妈走了……”

“妈！”

刘娟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抱住了老人。

一道虚幻的，几乎透明的白光，从老太太的身体里飘了出来。

白光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穿着同样蓝色棉袄的老妇人魂体，正是张桂兰。

她的魂体，不再有之前的戾气和执念，脸上全是平和。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抱着李雪奶奶痛哭的刘娟，脸上带着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

然后，她转过身，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直起身，魂体化作无数个白色的光点，缓缓地，飘向窗外，最后彻底消散在了空气里。

客厅里，那股子阴冷压抑的气息，一扫而空。

地上那件蓝色的旧棉袄，也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灵气，变成了一件普普通通的破烂衣服。

“妈！妈！你别走！你看看我啊！”

刘娟还在抱着李雪的奶奶哭。

沙发上的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次，她眼里的，是属于她自己的，那种熟悉的，带着点老年人特有的迷糊。

“哎哟……这是咋了？”

她看着抱着自己痛哭的陌生女人，又看了看旁边哭成泪人的儿媳妇和孙女，一脸的状况外。

“你们……你们哭啥啊？这……这位是？”

她指了指刘娟。

刘娟的哭声停了。

她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她的妈妈，真的走了。

事情了结后，李雪一家人，加上刘娟，非要留我吃饭。

我拒绝了。

李雪把我送到楼下。

“王向海，谢谢你。”

她站在楼道口，很认真地对我说。

“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你不只帮了我奶奶，也帮了张奶奶，还有刘娟姐。”

我摆摆手。

“举手之劳。以后别让你奶奶再从外面捡旧衣服就行。”

李雪摇了摇头，她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我之前没见过的光彩。

“我以前觉得，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都是骗人的。”

“现在我知道了，你们是在帮那些走投无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人。”

她往前走了一步，冲我伸出手。

“以后，你要是再做这些事，算我一个。”

“我虽然没你那本事，但我可以帮你跑腿，帮你找资料，帮你联系人。”

我看着她伸出的手，再看看她那张写满认真的脸，乐了。

我跟她握了握手。

“行啊，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