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檄文入关
吴三桂烦躁地将一份刚刚收到的、盖着大清皇帝印玺的檄文狠狠拍在紫檀木书案上。沉重的力道震得案上笔架晃动,墨汁泼洒。
“吊民伐罪?为君父复仇?呸!”他低吼一声,眼中布满血丝,英俊而刚毅的脸上满是疲惫与挣扎。檄文上那冠冕堂皇的词句,在他听来无比刺耳。大清会为崇祯复仇?简首滑天下之大稽!这分明是趁火打劫,是逼他吴三桂做那开门揖盗的千古罪人!
“父亲…圆圆…”他喃喃自语,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父亲吴襄,爱妾陈圆圆,皆在北京。如今北京城落入了那个手段酷烈、如同阎罗降世般的永王朱慈炤手中。他不敢去想,当朱慈炤得知自己手握重兵却按兵不动,甚至与关外建奴有所接触时,会如何对待自己的家眷?骆养性被活剐,周奎游街下狱…这些消息如同冰锥,刺得他夜不能寐。/优_品?暁`税-徃~ /追¢嶵·歆¢蟑_节^
“报——!”一名亲兵急匆匆闯入,“总镇!宁远方向急报!多铎亲率正红旗及蒙古八旗一部,约一万五千骑,己进抵宁远城外二十里扎营!游骑西出,窥探我关防虚实!”
“什么?!”吴三桂猛地站起身,脸色更加难看。前有狼,后有虎!多尔衮这是软硬兼施,步步紧逼!
“再探!严密监视!没有本帅将令,一兵一卒不得出关!”吴三桂厉声下令。
“得令!”亲兵匆匆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吴三桂沉重的呼吸声。+s·o_u.k/a?n¢s/h~u¨.?c+o!m?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凛冽的关外寒风灌入,带着尘土和战马的气息。远处,山海关巍峨的城楼在暮色中如同沉默的巨兽。关内,是破碎的故国,是身陷囹圄的至亲;关外,是磨刀霍霍的豺狼,是看似诱人却深不见底的陷阱。
降清?背负万世骂名,父母妻妾未必能保。归顺永王?那朱慈炤心狠手辣,自己拥兵自重、坐视京师陷落之罪,岂能轻饶?继续观望?宁远的多铎会给他时间吗?李自成虽败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大帅…”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是他的心腹幕僚方光琛(注:历史上吴三桂的重要谋士)。
吴三桂没有回头,声音沙哑:“献廷(方光琛字),你都知道了?”
“是。”方光琛走进书房,看着吴三桂萧索的背影,低声道,“清廷檄文,乃阳谋。多尔衮欲借大帅之手,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这天下第一雄关。然,引清兵入关,无异于饮鸩止渴,恐遗祸无穷。”
“那你说!本帅该如何?!”吴三桂猛地转身,眼中是困兽般的焦躁,“降闯贼?绝无可能!那李自成是什么东西?归顺永王?那朱慈炤登基不过数日,便杀得人头滚滚,连国丈都游街下狱!他会信我?会放过我吴家?”
方光琛沉吟片刻,目光闪烁:“大帅,永王虽酷烈,然观其行事,杀伐决断皆有其理,所诛皆为叛逆国贼。且其能于绝境中力挽狂澜,手握强兵,或…或为真命?值此乱世,能扶保明室正统,挽狂澜于既倒者,方为英雄。大帅手握关宁劲旅,乃国之干城。若能主动输诚,助永王攘外安内,未必不能将功折罪,甚至…更上层楼。”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至于家眷…大帅可速派绝对心腹,携重金及效忠密信,星夜潜入北京,设法联络吴襄老大人,陈明大帅不得己之苦衷与效忠之意,请老大人相机转圜于永王驾前。永王欲抗建奴,必倚重大帅之兵,此或为转机!”
吴三桂眼神剧烈波动,方光琛的话如同在他纷乱的心湖中投入一颗石子。效忠朱慈炤?这个选择风险巨大,但似乎…比降清背负万世骂名要好?他望着窗外沉沉暮色,心中天人交战。山海关,这座横亘在华夏与塞外的雄关,此刻也横亘在他命运的十字路口。
“速去安排!挑选最机敏可靠之人,持本帅亲笔信,即刻入京!”吴三桂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无论如何,父亲和圆圆的命,必须先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