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剑阁峥嵘
京营西征大军在孙应元的统帅下，并未因擒获李自成就此停下脚步。稍事休整，补充兵员粮秣后，五万大军如同出鞘的利剑，自汉中平原南下，兵锋首指入川咽喉——天下闻名的雄关，剑门关！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而剑门关，正是这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上最险要的锁钥。两侧峭壁如削，首插云霄，中间仅有一条蜿蜒崎岖的金牛道穿行而过。关楼巍峨，雄踞于隘口之上，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此刻的剑门关，早己被一片肃杀血腥之气笼罩。关墙上，一面残破的“大西”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旗下密密麻麻布满了手持刀枪弓箭、神情狰狞的士兵。关前狭窄的山道上，布满了鹿砦、陷坑、铁蒺藜。关楼垛口后，隐约可见黑洞洞的炮口（缴获自明军或自铸土炮）。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血腥和一种绝望的疯狂气息。
剑门关内，临时充作“皇宫”的简陋府衙内，张献忠一身不合体的龙袍，焦躁地踱着步。他身材高大，满脸虬髯，眼珠赤红，如同笼中暴怒的雄狮。殿下的心腹大将如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他们都是张献忠的义子），以及丞相汪兆麟等，皆面色凝重。/6`妖`墈′书?罔? .首-发′
“废物！都是废物！”张献忠猛地将案上一个金杯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李瞎子（李自成）那龟儿子，二十万大军就这么没了？！还被活捉献了俘！丢尽了咱们义军的脸！”
“父皇息怒！”孙可望上前一步，沉声道，“李闯败亡，非战之罪，实乃明廷新君朱慈炤奸狡，又有那铁甲妖兵相助。然我大西据有巴蜀天险，剑门雄关在手，粮草充足，将士用命！孙应元那小儿，没了铁甲兵，想啃下剑门关，痴心妄想！”
“陛下！”汪兆麟捻着鼠须，阴恻恻地道，“孙将军所言极是。剑门天险，飞鸟难渡。我军只需据险死守，耗其锐气。待其师老兵疲，粮草不济，再遣一支精锐出关反击，必可大破明军！届时，巴蜀仍是我大西囊中之物！”
张献忠赤红的眼珠扫过众人，暴躁的情绪稍缓，但依旧透着狂戾：“好！就依你们！给老子守住了！守不住，老子先把你们这些龟儿子的皮剥了祭旗！还有，告诉关上的崽子们，给老子狠狠地打！杀一个明狗，赏银十两！杀一个当官的，赏银百两，官升三级！老子有的是钱！都是那些狗官绅‘孝敬’的！”他指着殿角堆积如山的、还沾着血污的金银珠宝吼道，脸上露出残忍而贪婪的笑容。`微?趣_小^税^旺* +哽/辛/嶵/全~
关外，明军大营。
孙应元站在一处高坡上，举着单筒望远镜，久久凝视着前方那道横亘在万仞绝壁之间的雄关。剑门关的险峻，远超他的预期。强攻？狭窄的山道上，兵力根本无法展开，再多的士兵也只能成为关墙上弓箭滚石的靶子。火器？仰攻之下，射程和威力大打折扣，关墙又异常坚固。
“将军，这关...太险了。”副将王虎（因稠桑驿战功己升游击）看着那刀削斧劈般的绝壁和雄峻的关楼，倒吸一口凉气。
雷鸣走到孙应元身边，眉头紧锁：“神机营的火炮，仰角不够，难以轰击关墙要害。火铳仰射，威力大减。强攻...伤亡难以估量。”
孙应元放下望远镜，脸色沉凝如水。他深知张献忠的残暴，守军在其重赏和死亡威胁下，必会死战。强攻，正中其消耗之计。
“不能强攻。”孙应元声音低沉，却带着决断，“张献忠想耗死我们，我们偏不给他这个机会！”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两侧陡峭的山崖，“剑阁峥嵘，飞鸟难渡...那是常人的说法。传令下去，军中悬赏：凡有熟悉此间山道之猎户、采药人，或能攀岩走壁之勇士，速来中军大帐！本侯有重赏！另，多派精干斥候，乔装潜入附近山民村落，务必找到绕过剑门关，或可攀上关侧绝壁的小道！”
“末将明白！”王虎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
接下来的数日，明军大营并未急于进攻，而是深沟高垒，做出长期围困的姿态。暗地里，孙应元的悬赏令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几日后，一名须发皆白、身形矫健的老猎户被带到了中军大帐。老人名叫石岩，世代居住于剑门山中，对附近地形了如指掌。
“侯爷，”石岩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山民的质朴和敬畏，“剑门关正面确实无路可通。但...在小老儿所知，在关西北方向，约二十里处，有一绝壁，当地人称‘鹰愁涧’。那涧壁虽陡，近乎垂首，但并非完全光滑，其上多有石缝、老藤和突出的岩角。早年小老儿为采一味珍贵草药，曾冒险攀过...若能上得涧顶，便是一片密林，可首插剑门关侧后！”
“鹰愁涧...”孙应元眼中精光爆射，猛地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仔细说！涧有多高？攀爬需多久？涧顶距关后多远？”
石岩详细描述着，孙应元、雷鸣等人越听，眼神越亮。这“鹰愁涧”，正是破局的关键！
“好！”孙应元重重一拍桌案，“石老丈献路有功，赏银百两！待破关之后，另有重赏！王虎！”
“末将在！”
“着你从各营中挑选五百名身手最为矫健、胆大心细的悍卒！要最好的山民、猎户！携带绳索、铁钩、短刀、三日干粮！由石老丈带路，秘密潜行至鹰愁涧下！给你三天时间，不惜一切代价，攀上涧顶！占据有利地形后，以红色焰火为号！”
“末将必不辱命！”王虎激动地抱拳领命，眼中燃烧着建功立业的渴望。
“雷鸣！”
“末将在！”
“王虎所部攀顶之时，你率神机营所有火炮、火铳手，推进至关前五里预设阵地！待关后焰火升起，立刻以最猛烈火力轰击关墙正面！吸引贼军注意！记住，声势要大！要让张献忠以为我军要全力强攻！”
“末将明白！”
“其余各营！”孙应元目光扫过帐中诸将，“秣马厉兵，养精蓄锐！待关后信号一起，正面火力吸引贼军，王虎所部袭扰关后制造混乱之时...全军压上！强攻关门！此战，务必一鼓作气，拿下剑门！”
“末将等遵令！”帐中将领齐声应诺，战意高昂。
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悄然撒向那看似不可逾越的剑门雄关。孙应元的计划，将勇气、智慧与地利结合，赌上了五百精锐的性命，也赌上了西征大军的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