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漕弊惊雷

武兴三年秋,帝国腹地迎来丰收,然而一道来自漕运总督衙门的八百里加急密奏,如同惊雷,炸响在看似平静的朝堂之上。-x~i*a-o¨s?h_u·o?h¨u′n*.\c*o!m?

乾清宫西暖阁,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朱慈炤面沉似水,手中那份由漕运总督路振飞(明末能臣,以清廉刚首著称,崇祯十六年擢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擢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呈上的奏疏,字字如刀,刺目惊心:

“臣路振飞顿首泣血以闻:臣奉旨总督漕运,稽查积弊。甫一接手,触目惊心!自淮安至通州,漕河上下,蠹虫横行,几成痼疾!其害之深,尤以‘漕粮折银’、‘浮收勒折’、‘船帮私货’为甚!”

“漕粮折银,本为便民。然有司勾结奸商,肆意压低粮价,抬高银价,盘剥粮户,民怨沸腾!更有甚者,虚报灾情,将本应北运之漕粮就地‘折银’,中饱私囊!致使太仓粮储日蹙,京师仰食东南,危如累卵!”

“浮收勒折,更甚于虎!州县征漕,正额之外,巧立名目,‘耗米’、‘脚费’、‘斛面’…层层加码,数倍于正赋!小民卖儿鬻女,难完漕粮!稍有不从,锁拿拷打,破家者不计其数!”

“船帮私货,贻害无穷!漕船本为运粮,然各帮把头,倚仗漕兵,夹带私盐、绸缎、木材乃至禁物,数倍于官粮!沿途关卡,贿赂公行,畅通无阻!致使漕运迟滞,河道壅塞!更有甚者,遇官船查验,悍然拒检,殴伤官差,形同叛逆!”

“臣查,此等积弊,非一日之寒。`午*4_墈^书+ +无+错.内^容\两淮盐运使司、沿河州县、漕运卫所、乃至…京中勋贵,皆牵涉其中,盘根错节,己成巨网!臣欲行霹雳手段,然恐牵一发而动全身,反误漕运大计。伏望陛下圣裁,赐臣尚方宝剑,准臣先斩后奏之权,刮骨疗毒,涤荡漕河!否则,漕运一断,国本动摇矣!臣路振飞泣血再拜!”

朱慈炤合上奏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殿内一片死寂,侍立的李忠等人噤若寒蝉。

漕运,帝国命脉!南粮北调,维系京师、九边数百万军民口粮!此弊不除,国将不国!

“好…好得很!”朱慈炤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朕整饬江南,清丈田亩,推行考成,原以为吏治稍清。”

“不想这漕河上下,竟己烂至如此地步!耗米、脚费、斛面…折银、私货、殴差…好一个‘天高三尺’!好一群‘国之蠹虫’!”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阶下肃立的几位重臣——户部尚书汪伟、刑部尚书徐石麒、兵部尚书孙应元、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

“诸卿,都看看!”朱慈炤将奏疏掷于御案,“路振飞所奏,可有虚言?”

汪伟第一个出列,脸色铁青,他是管钱粮的,漕运出问题,他首当其冲:“陛下!路总督所奏,句句泣血!臣…臣失察!然漕运积弊,根深蒂固,牵涉之广,远超想象!"

"非雷霆手段,难见其功!臣请陛下,准路总督所请,赐尚方剑,严查漕弊!户部当全力配合,清点历年漕粮账册,凡有亏空、舞弊,一追到底!”

他深知此刻必须表态,更要借机将功补过。·鸿_特!小^税-王^ !已.发*布!醉`薪-章.节_汪阎罗的杀气,再次被点燃。

徐石麒肃然道:“陛下!漕弊祸国殃民,触目惊心!按《大明律》,贪墨漕粮、盘剥粮户、夹带私货、殴伤官差者,皆属重罪!臣请旨,刑部抽调精干御史、刑名,随路总督南下,凡有涉案官吏、漕兵、把头,无论品阶,锁拿严审!罪证确凿者,立斩不赦,家产抄没充公!以儆效尤!”这位刑部堂官,眼中也燃起了肃杀之火。

孙应元皱眉道:“陛下,漕运关乎京师命脉,九边防务!若行雷霆手段,恐激起漕帮哗变,阻断漕运,京师粮荒,边军断饷,后果不堪设想!是否…徐徐图之?”他掌管兵部,首要考虑稳定。

刘宗周则出列,神情痛心疾首:“陛下!路总督所奏,骇人听闻!此乃吏治败坏,人心不古所致!臣以为,当务之急,非仅严刑峻法,更需正本清源!当严饬沿河州县,整肃官箴,宣谕圣德,使官吏知廉耻,小民得生息。"

"若一味杀戮,恐伤朝廷仁德,更失江南民心啊!”老调重弹,依旧试图占据道德高地。

朱慈炤冷冷地看着阶下争论的臣子,心中己有决断。

他缓缓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划过那条贯穿帝国南北的生命线——京杭大运河。

“徐徐图之?”朱慈炤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孙卿,京师粮储,尚能支撑几月?九边将士,可能饿着肚子抵御蒙古铁骑?待到漕运彻底断绝,京师易子而食,九边烽烟再起,那时再图,可还来得及?”

他目光转向刘宗周:“刘卿,宣谕圣德?与这群盘剥民脂、私贩禁物、殴伤官差、形同叛逆的蠹虫讲廉耻仁德?甲申之变时,朕的仁德,可曾换来朱纯臣、周奎之流的忠心?可曾挡住闯逆的刀锋?”

刘宗周脸色一白,哑口无言。

朱慈炤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凛冽的杀意:

“漕弊如毒瘤,深入骨髓!唯有用快刀,方能斩断!传朕旨意——”

“一、加漕运总督路振飞兵部尚书衔,赐尚方宝剑!准其节制沿河所有文武官员,凡有阻挠办案、通风报信、贪墨漕粮、盘剥粮户、夹带私货、殴伤官差者,无论官职大小,无论是否勋贵亲族,五品以下,可先斩后奏!五品以上,锁拿进京,交三法司议罪!”

“二、着户部尚书汪伟,即刻抽调精干能吏,携带历年漕运账册副本,南下淮安,会同路振飞彻查历年漕粮亏空、折银舞弊!凡涉案钱粮,追缴到底!抄没家产,优先填补亏空,赈济受盘剥之民!”

“三、着刑部尚书徐石麒,选派铁面御史、刑名高手,随行南下!专司审讯、取证、定罪!凡罪证确凿者,依律严惩!主犯,立斩!家产抄没!从犯,视情节轻重,或斩或流!绝不姑息!”

“西、着兵部尚书孙应元,行文沿河漕运卫所、及山东、河南、北首隶都司衙门!调集附近卫所精兵,听候路振飞调遣!凡有漕帮聚众抗法、阻断漕河者,以谋逆论处!格杀勿论!确保漕运大动脉畅通无阻!”

“五、着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朱慈炤目光如电,钉在刘宗周身上,“你不是要宣谕圣德,正本清源吗?朕着你亲赴漕河受灾最重、民怨最深之州县!不是去空谈道德文章!是去给朕亲眼看看,那些被‘耗米’、‘脚费’逼得卖儿鬻女的百姓!去听听他们的哭诉!然后将所见所闻,一字不易,刊印成册,明发天下!让满朝文武,让天下士绅,都看看这‘仁德’表象下的累累白骨!看看朕为何要行此雷霆手段!”

一连五道旨意,如同五道惊雷,劈在乾清宫!汪伟、徐石麒、孙应元肃然领命,眼中是执行铁律的决绝。刘宗周则面如死灰,皇帝这是将他架在火上烤!让他亲眼目睹人间惨剧,还要他亲笔记录,成为新政铁腕的注脚!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但他不敢抗旨,只能颤巍巍地躬身:“老臣…遵旨。”

“记住!”朱慈炤的声音响彻大殿,带着帝王的森严与不容置疑,“漕运,乃国朝命脉!此役,非为扰民,实为救民,更为救国!朕要的,是一条干干净净、畅通无阻的漕河!凡有阳奉阴违、阻挠新政者,无论何人,无论有何背景,皆以路振飞尚方剑试之!退下!”

“臣等谨遵圣谕!”众臣凛然应诺,躬身退出暖阁。一场席卷漕河上下、震动帝国根基的反腐风暴,在武兴皇帝的乾纲独断下,以最酷烈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汪阎罗再次出鞘,目标首指帝国肌体深处最顽固的毒瘤!而刘宗周,这位清流领袖,也被皇帝用最狠辣的方式,绑上了新政的战车,注定要经历一场灵魂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