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吕宋油矿
热带雨林的潮湿闷热几乎凝成实质，蚊虫嗡嗡作响，各种不知名的鸟兽嘶鸣此起彼伏。
一支由大明工部官员、格物院匠师、南洋都护府派出的护卫队以及当地向导组成的勘探队，正在密林中艰难跋涉。
带队的是工部员外郎宋应星的长子宋士意，年近三十，继承了其父对格物之学的浓厚兴趣，脸上带着知识分子的执拗与疲惫。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粗糙的地图，上面标注着文莱苏丹提供的“黑油”渗出点的大致方位。
“宋大人，快到了！就在前面山谷！”一名皮肤黝黑、精通土语的华人向导喘着气指着前方。
众人精神一振，奋力拨开最后一道藤蔓。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不大的山谷洼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油臭味。
只见洼地中央，几处泥潭不断咕嘟咕嘟地冒着黑色的气泡，粘稠的黑色油脂从地下缓缓渗出，汇聚成一小片污浊的油沼，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泽。
周围的草木都呈现出一种被油污浸染的枯败景象。
“就是这里！陛下梦寐以求的黑油！”宋士意激动得声音发颤，也顾不得脏污，蹲下身用手蘸了一点，仔细嗅闻观察，“色泽黝黑，粘稠度甚高，气味浓烈……与文莱王城附近所产略有不同，似乎……似乎更易点燃！”
他立刻吩咐随行匠师采集样本，小心封装。￠萝-拉?晓-说! +追·罪,欣?章-踕,
“快！测量范围，记录地质水文！”宋士意指挥着。队员们立刻忙碌起来，丈量、绘图、取样水、记录植被。
护卫队长，一位名叫赵铁柱的南洋都护府百户，则警惕地安排士兵占据西周制高点，放出警戒哨。
这片区域虽然名义上己归附大明，且得到了文莱苏丹的勘探许可，但地处偏远，山林中不仅有残留的西夷散兵游勇，更有一些敌视外来者的生番部落，不得不防。
勘探工作持续了数日。
初步判断，此地油矿储量可能相当可观，且埋藏较浅，易于开采。宋士意兴奋不己，连夜起草奏章，准备将这天大的好消息传回国内。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拔营返回的前夜，危机悄然降临。
是夜，月黑风高，林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营地中央的篝火噼啪作响，提供着微弱的光明和温暖。
劳累一天的勘探队员们大多己进入梦乡，哨兵强打着精神，巡逻在营地边缘。
突然——
“咻——噗！”
一支淬毒的吹箭从密林中无声无息地射出，精准地命中了外围一名哨兵的脖颈！那哨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便软软倒地。
“敌袭！”几乎在同一时间，经验丰富的赵铁柱听到了那细微的破空声和倒地声，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
瞬间，无数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密林中涌出！他们身形矮壮，皮肤黝黑，脸上涂着狰狞的油彩，手持弯刀、竹矛和吹箭，嚎叫着扑向大明营地！是当地凶悍的生番部落！
“结阵！保护宋大人和样本！”赵铁柱睚眦欲裂，拔刀怒吼。?0_0′晓?税.蛧? +首,发,
幸存的士兵们反应极快，迅速以装载样本和仪器的马车为核心，结成一个圆阵，刀出鞘，铳上膛。
生番人数极多，至少有百余人，而且熟悉地形，动作迅捷如猿猴。
他们并不硬冲明军阵型，而是利用树木掩护，不断投掷标枪、发射毒箭，试图消耗和扰乱明军。
“砰！砰！”明军火铳手零星地射击，火光在黑夜中闪烁，撂倒了几个冲得太近的生番，但无法遏制潮水般的攻击。
惨叫声接连响起，不断有明军士兵或被毒箭射中，或被标枪刺穿，倒下。
宋士意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脸色惨白，被两个匠师死死护在中间，怀中紧紧抱着那几罐最重要的油样，身体不住颤抖。
“不能困守！必须突围！”赵铁柱看出生番意图，久守必失。
他目光扫视，发现左侧敌人相对稀疏，似乎是个突破口。
“弟兄们！跟我冲！向左面突围！杀出一条血路！”赵铁柱咆哮一声，身先士卒，挥刀向左猛冲！士兵们怒吼着跟上，护着宋士意等人，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向生番的包围圈。
白刃战瞬间爆发！明军士兵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刀盾手格挡，长枪手突刺，火铳手在近距离几乎不用瞄准便开枪射击。
生番虽然悍勇，但装备落后，面对明军结阵冲杀，顿时死伤惨重。
然而，生番极其顽强，且人数占优，如同跗骨之蛆般死死缠住。
赵铁柱身上己多处挂彩，血流如注，依旧死战不退。
就在这危急关头——
“砰！砰！砰！”
密集而整齐的火铳声突然从生番侧后方响起！紧接着是更加嘹亮的冲锋号声！
“大明水师！弃械者不杀！”一声怒吼如同惊雷般炸响！
只见一队近百人的明军士兵，身着南洋都护府特有的棕绿色丛林作战服，如同神兵天降，从生番背后发起了猛烈突击！
他们的火铳射击极有章法，排枪齐射，瞬间将生番的后阵打得人仰马翻！
是驻扎在附近的明军巡逻队！他们听到了这边的铳声和喊杀声，及时赶来救援！
生番腹背受敌，顿时大乱，士气崩溃，发一声喊，丢下几十具尸体，狼狈不堪地逃入密林深处，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营地一片狼藉。明军士兵阵亡七人，伤十余人，可谓损失惨重。
带队赶来救援的把总向赵铁柱行礼：“百户大人，末将救援来迟，请恕罪！”
赵铁柱拄着刀，喘着粗气，看着牺牲的部下，虎目含泪：“不……你们来得正好！再晚片刻，我等皆休矣！”他转身看向惊魂未定的宋士意，“宋大人，您没事吧？油样可安好？”
宋士意这才回过神来，检查了一下怀中的罐子，松了口气：“无恙！无恙！多亏赵百户和诸位将士舍命相护！”他看着满地狼藉和烈士遗体，心中后怕不己，更涌起对将士们的无限感激。
“此地不宜久留，生番可能去而复返。”救援的把总提醒道。
赵铁柱强忍悲痛，下令焚烧阵亡将士遗体，热带地区恐疫病，且无法长途运输，携带骨灰，立刻护送宋士意和油样撤离。
返回吕宋首府马尼拉的路上，宋士意沉默了很久。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格物探矿的背后，是如此巨大的风险与牺牲。
陛下所重视的这“黑油”，竟需要将士用鲜血来守护。
抵达马尼拉后，南洋都护黄蜚听闻此事，勃然大怒，一方面厚恤阵亡将士家属，嘉奖有功人员。
另一方面，立刻调派军队，对那个袭击勘探队的生番部落进行了毁灭性的清剿，以其部落酋长的头颅警示所有敢于挑衅大明权威的土人。
而宋士意带回的油样和勘探报告，则被以最快速度送往京师。
随报告一同送达的，还有宋士意一份言辞恳切的奏章，详细描述了勘探之艰难、遇袭之惊险、将士之忠勇，并强烈建议陛下，若欲开采此矿，必须派驻重兵，建立坚固据点，确保万无一失。
吕宋油矿的发现，伴随着血与火的洗礼，揭开了帝国能源战略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