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北疆牧歌
与南洋的波涛暗涌、婆罗洲的油污汗水不同，塞外正值水草丰美之时。
湛蓝的天空下，是无边无际的碧绿草毯，成群的牛羊如同珍珠般散落其间，牧人的长调悠远苍凉，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祥和。
然而，在这片宁静之下，大明帝国的意志如同无声的河流，正在悄然改变着这片古老土地的模样。
数骑快马驰入位于察哈尔部与大明边境附近的“归化城”（原蒙古土默特部所建，后被明军加固利用）。
马上骑士身着大明边军服饰，风尘仆仆，却精神抖擞。为首者，正是新任大明“茶马司北境督办”、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陈奇瑜。
陈奇瑜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目光锐利，虽为文官，却有一股干练之气。
他奉旨北上，肩负着一项重要使命——推行陛下钦定的“茶马新政”，彻底整顿与蒙古各部的贸易，将其纳入朝廷有效管理，并以经济手段巩固北疆。
归化城如今己是大明在漠南最重要的贸易据点和政治象征。
城内街道整齐，商铺林立，除了来自中原的茶、布、铁器、粮食，还有来自西域的玉石、毛皮，甚至偶尔能看到欧洲传来的钟表、玻璃器皿。′墈¨书!君· .最_芯^蟑/劫\埂!新′筷^汉、蒙、回、藏各族商人穿梭其间，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一派繁荣景象。
但陈奇瑜深知，这繁荣之下，隐患重重。
以往的茶马贸易，多由晋商把持或边将私下操纵，弊端丛生：一是朝廷抽税困难，利润多入私囊；二是劣茶、病马交易常见，易引发纠纷；三是贸易时断时续，常为政治和军事因素左右，无法真正惠及普通牧民，难以收拢人心；西是无法有效监控禁运物资（如铁器、硝石）流入草原。
城主府内，宣大总督派来的协理官员、当地驻军将领、以及几位主动投诚的大明籍通译早己等候多时。
“陈大人一路辛苦！”
陈奇瑜摆摆手，顾不上休息，首接问道：“目前归化城及各边市，与蒙古各部贸易情形如何？主要问题何在？”
一位负责市籍管理的书吏禀报：“回大人，自陛下平定漠南，驱逐不服王化之部落以来，贸易量逐年增大。然……然私下交易、以次充好、强买强卖之事，仍禁而不绝。+鸿*特￠暁_税′惘¨ /已.发,布′罪,薪~璋¨截^尤其是一些小部落，常受大部落欺压，难以公平交易。且各部所需之物不同，我所供有时并非其急需。”
驻军千总补充道：“确实如此。而且一旦边境稍有风吹草动，贸易立刻中断，许多依赖中原茶粮的小部落便生计艰难，易生乱子。末将以为，需有一稳定长久之策。”
陈奇瑜点点头，这些情况与他南下前陛下和内阁的分析完全一致。他沉吟片刻，道：“陛下圣意，绝非简单恢复旧制。此次新政，核心在于‘惠、控、稳’三字。”
他展开一份盖有玉玺的章程：“一、于归化、张家口、大同等地设立‘官市’，由茶马司统一管理。招募诚信商人，发给‘牌照’，统一采购物资（特别是茶叶、布匹、粮食），定出官价，明码标价，严禁私市交易，违者重处！”
“二、鼓励蒙古各部，无论大小，皆可至官市交易。以其牲畜、毛皮、药材等，换取所需之物。茶马司设立公正人，评估货值，保证公平，尤其要保护小部落利益。此举之‘惠’，在于使其皆能得贸易之利，心生向往。”
“三、输出物资，分门别类。日常所需之茶粮布匹，放宽供应；铁锅、农具等，限量交易；兵器、硝石、铜料等军资，严格禁运！各关隘严查，锦衣卫暗访，凡有走私者，杀无赦！此乃‘控’！”
“西、最重要者，贸易需常年进行，非因政治关系而轻易中断。即便与某一部落交恶，亦不影响其他部落至官市交易。使其生计长久系于大明，则不敢轻易叛离。此乃‘稳’！”
众人听完，眼睛一亮。此策若成，无疑将用经济纽带，将蒙古各部更紧密地捆绑在大明战车上，比单纯武力镇服更加高明和长久。
“然……大人，”协理官员面露难色，“若设立官市，统一官价，恐触动原有边贸利益集团，其反弹必大。且蒙古大部，如科尔沁、内喀尔喀等，以往能从中盘剥小部落，如今恐怕……”
陈奇瑜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陛下赋予本官临机专断之权！非常之时，需用非常手段！边贸利益？陛下要的是北疆长治久安，岂容蛀虫盘踞？至于蒙古大部……”，他压低了声音，“科尔沁巴达礼经上次教训，己知天威难测。内喀尔喀……哼，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可先行接触其下辖小部落，许以重利，分化瓦解。若有大部敢阻挠新政，尔等以为，冯总督麾下的边军和玄甲军是摆设吗？”
众人心中一凛，感受到这位文官身上的杀伐之气，连忙称是。
新政雷厉风行地推行开来。
官市迅速设立，牌照发放，官价公布。消息传到草原，引起了巨大反响。
中小部落欢欣鼓舞，纷纷驱赶着牛羊马匹前来交易，换取过冬急需的茶粮布匹。
而一些原本垄断贸易的大部落首领和与之勾结的边地豪强，则利益受损，怨声载道，甚至暗中阻挠。
数起暴力抗法、冲击官市、殴打牌照商人的事件接连发生。
陈奇瑜毫不手软，首接请动边军，以雷霆手段镇压，将为首者明正典刑，人头悬挂市口。同时，锦衣卫顺藤摸瓜，查处了数名涉嫌勾结蒙古贵族、走私禁物的边军将领和文官，一时间北疆官场震动。
强硬手段之下，秩序迅速肃然。
贸易逐渐走上正轨，归化城等地更加繁荣。看着部落民换到物资后感激涕零的样子，听着边境地区日渐稀少的警讯，陈奇瑜知道，陛下的策略正在生效。
经济的绳索，比战马的缰绳，更能无声地套住草原。
北疆的牧歌里，悄然融入了帝国长治久安的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