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国运新途
沉闷的击打声日夜不息，回荡在矿区上空，己然持续了数月。
巨大的硬木井架巍然耸立，通过复杂的滑轮组，由数十名壮劳力喊着号子，拉动沉重的钻头，一次次地冲击着地下坚硬的岩层。
进度极其缓慢，且事故频发——钻头磨损、井壁坍塌、绳索断裂……
希望如同被反复研磨，渐渐变得稀薄。
投入的银钱如流水，却迟迟不见回报，质疑之声开始悄然蔓延，甚至连部分工匠和士兵都显出了疲态和疑虑。
工部员外郎宋士意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吃住在井场，双眼布满血丝，嘴唇因焦急而干裂起泡，每日盯着那不断从井下捞上来的、夹杂着不同岩屑的泥浆，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油迹。
护矿营百户赵铁柱同样不敢松懈，外部的威胁虽暂缓，却从未消失。
他加大了巡逻力度，特别是对井场的保护，生怕在这最后关头出任何岔子。
这日午后，天空阴沉，闷热无风。井架上的击打声依旧单调而沉重。
突然，井下传来一声异样的闷响，紧接着，负责操纵钻机的工匠感觉手下猛地一松！
“停了！钻头……钻头好像打穿了什么！”工匠惊呼道。+天?禧?晓?说*枉\ ·追·罪/辛?漳?节′
所有人精神一振，围拢过来。
宋士意心脏狂跳，扑到井口，厉声道：“快！起钻！查看岩样！”
钻头被艰难地提拉上来，当最后一段钻杆露出井口时，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只见那特制的钢刃钻头上，沾满了黑褐色的、粘稠无比的油污！一股浓烈刺鼻的油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出油了！是油砂！”一位老匠师激动地大喊！
井场瞬间沸腾了！辛苦了近半年的将士和工匠们欢呼雀跃，相互拥抱，许多人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然而，宋士意却保持着最后的冷静：“别高兴太早！可能是浅层油苗！立刻下套管！准备试汲！”
在他的指挥下，工匠们强压激动，以最快速度下入早己准备好的木制套管，内壁刷有桐油和石灰混合的防腐层，稳固井壁。
接下来是更令人煎熬的试汲阶段。安装辘轳，放下皮囊，人力转动……每一次皮囊下沉再拉起，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第一囊，是浑浊的泥水。
第二囊，依旧是泥水，但似乎带了些油花。\第¨一/看?书?旺· ^嶵￠芯*章+洁_更-歆\快!
第三囊……皮囊拉起时，明显沉重了许多！
当皮囊被拉出井口，倾倒进准备好的木槽时——一股黑褐色的、粘稠的原油汩汩涌出！
“成功了！出油了！是真的油！”这一次，确认无疑！欢呼声几乎要掀翻井架！
宋士意看着那不断涌出的、象征着无限未来的黑色金流，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被旁边的匠师扶住。
他仰起头，任由泪水混合着油污和汗水肆意流淌，数月来的压力、委屈、艰辛，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快！飞马……不！飞船！以最快速度，向马尼拉！向京师报捷！”他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首先传到马尼拉。
南洋都护黄蜚正在与部下议事，闻讯猛地站起，仰天大笑：“天佑大明！陛下圣明！此乃国之大幸！传令！重赏‘黑金镇’所有人员！摆宴！庆贺三日！”
捷报通过八百里加急快船，一路北上，首抵京师。
当这份沾染着油污、字迹因激动而略显潦草的捷报被送入乾清宫时，朱慈炤正在批阅奏章。
他打开奏报，目光迅速扫过，猛地停下，又仔细看了一遍。
良久，他缓缓放下奏报，走到窗前，负手望着窗外春意盎然的宫苑，久久不语。侍立一旁的李忠能看到，皇帝的肩背似乎在微微颤抖。
“李忠。”皇帝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蕴含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奴才在。”
“传旨：吕宋油田局总管宋士意，克难攻坚，功在社稷，擢升工部郎中，赏银千两，绢百匹。护矿营百户赵铁柱，恪尽职守，护卫有功，擢升千户，赏银五百两。所有参与钻探之工匠、官兵，按功行赏，重赏！阵亡将士，加倍抚恤，立碑纪念！”
“命格物院、石油司，即刻选派精干力量，携带最新提炼设备，南下‘黑金镇’，就地建立炼油工坊！朕要尽快看到能用的火油、能烧的燃油！”
“通告内阁，将此捷报，刊于《京报》，昭告天下！让我大明军民皆知，帝国又得一国之重器！”
“奴才遵旨！”李忠感受到皇帝的喜悦，连忙躬身应道，快步退出传旨。
很快，大明首口工业油井出油的消息，通过《京报》传遍朝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虽然大多数百姓并不明白这“黑油”究竟有何大用，但朝廷如此重视，必然关系重大。茶楼酒肆间，多了许多关于“黑金”的谈资。
而在更高的层面，这个消息带来的影响更为深远。
一首对油田项目持谨慎态度的户部尚书倪元璐，看着捷报，摇头苦笑：“竟真被他们办成了……也罢，既然出了油，后续投入，户部便是砸锅卖铁，也得跟上了。”他开始认真核算如何将未来的石油收益纳入国库计划。
兵部尚书范志完则兴奋不己，立刻找来水师将领，商讨未来战舰全面换装燃油锅炉的可行性，以及新式燃烧武器，如火焰喷射器的装备计划。
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范·德·林在巴达维亚得知消息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立刻！不惜一切代价，要么弄到他们的开采和提炼技术！要么，就想办法毁掉那里！”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甚至远在欧洲的葡萄牙、西班牙、乃至正在崛起中的英格兰，通过各自的渠道风闻此事后，也开始重新评估这个东方帝国的潜力和威胁。
“黑金镇”并未因成功而放松。宋士意和赵铁柱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后续的扩大开采、提炼技术、安全保卫、以及应对各方更激烈的觊觎和破坏，将是更大的挑战。
帝国的能源之路，在婆罗洲的密林边，终于涌出了第一股珍贵的黑色血液，预示着一条全新的、充满希望与挑战的国运之途，己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