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5章 棋手与棋盘

　
这六个字，如六座无形的宇宙，轰然镇下。
正在疯狂逃窜的菲尼克斯，他那化作金色流光的身影，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定格。
他脸上的恐惧与惊骇，如同被永恒冻结的琥珀，保持着奔逃前最后一刻的姿态。
他，黄金级的烙印者，这片归墟猎场中曾经的顶级掠食者，在此刻，竟连被那浩瀚意志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他成了一幅静止的画。
而林寒，则是这幅画前，唯一的观者。
那片被创生之光照亮的黑暗深渊之中，那只由整个宇宙的黑暗本身凝聚而成的巨大利爪缓缓收回。
紧接着，那双比星系更为庞大的金色竖瞳，也缓缓闭合。
它似乎并不急于现身。
或者说，它早已无处不在。
“我，是谁？”林寒缓缓开口，声音平静。
他问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刚刚苏醒的、无法名状的存在。
“你是‘果’。”
那浩瀚的意念，再次在他的灵魂本源中响起。
“而我，是‘因’。”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寒眼前的整个世界，那正在被创生之光重塑的破碎神域，轰然定格。
紧接着，时光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倒流！
崩塌的神殿重新屹立，干涸的血河倒灌而回，被斩断头颅的魔神雕像恢复如初。
那驾驭着金色巨剑的菲尼克斯，那手持白骨法杖的巫妖，那驾驭着骨舟的魔族战士……所有被林寒抹杀的烙印者，都在这时光倒流中，一一重现。
他们回到了最初降临此地时的模样，脸上带着贪婪与傲慢，将林寒牢牢围困。
紧接着，画面再次倒转。
他回到了那座归墟斗场，看到了那炷正在缓缓燃烧的古香，看到了季天明与青铜面具人那充满了杀机的眼神。
画面再次破碎，倒流。
他回到了那座奈何古桥，看到了那个在桥对岸指点他，让他领悟“归墟之火”的神秘人影。
时光继续倒转！
他看到了那只遮天蔽日的青铜巨爪，看到了那座正在崩溃的镇魂魔塔，看到了那个另一个“自己”决绝的背影……
最终，所有的画面，都坍缩成了一个点。
一个混沌的、蒙昧的、万物初始之前的奇点。
“看到了吗？”那浩瀚的意念，如同一位耐心的导师，在向他阐述着宇宙的终极奥秘。
“这一切，都是‘过程’。”
“我，是这方宇宙的意志。当我的生命走向终结，我便化身为‘归墟’，将万物拉入永恒的死寂。这，是不可逆转的‘天道’。”
“但，天道亦有一线生机。”
那浩瀚的意念微微一顿，仿佛在留给林寒思考的时间。
“我创造了‘归墟之庭’，创造了‘烙印’，创造了这无尽的狩猎与轮回。我将那些脱离了原有世界法则的‘异类’，投入这座熔炉，让他们互相吞噬，互相熔炼。”
“我不是要筛选出一个最强的王者。”
“我是要……炼制一粒种子。”
一粒种子！
林寒的心神，轰然一震！
“一粒能够承载‘创生’与‘归墟’两种对立本源的种子。”
“一粒能够在旧宇宙的尸骸之上，开辟出新纪元的种子。”
“而你，林寒。”那浩瀚的意念，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欣慰。
“你，是亿万次轮回中，第一颗，也是唯一一颗，成功萌芽的种子。”
林寒沉默了。
他终于明白了。
这从头到尾，都不是一场试炼，更不是一场阴谋。
这是一场跨越了无数纪元的、以整个宇宙为棋盘的……传承。
他不是棋子。
他是整盘棋的最终目的。
“那么，代价呢？”林寒的声音，无比平静。
他很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越是宏伟的馈赠，其背后所需要的代价，便越是沉重。
“代价，便是‘你’。”
那浩瀚的意念，给出了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答案。
“你将继承我的一切，成为新的‘宇宙之心’，你将拥有重塑规则、创造万物的无上威能。”
“但，你也将失去作为‘林寒’的一切。你的情感，你的记忆，你的意志……都将被这方宇宙的‘天道’所同化，成为绝对理智、绝对公平、却也绝对孤独的……新神。”
“这，便是你的宿命。亦是你的……荣耀。”
林寒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想起了另一个“自己”那充满悲凉与决绝的眼神。
他终于明白，对方所说的“失败者”，并非指实力不济。
而是指，他在走到这最后一步时，选择了拒绝。
他宁愿被同化为“狱卒”，在无尽的轮回中磨灭意志，也不愿放弃作为“自己”的存在。
而现在，这道选择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是接受这份荣耀，成为新的、孤独的神明？
还是拒绝这份宿命，对抗这整个宇宙的意志，成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叛逆者？
周围，那倒流的时光已经停止。
所有的景象，都化作了最纯粹的、代表着宇宙本源的璀璨星海。
那浩瀚的意志，不再言语。
它在等待。
等待这颗它亲手栽培出的种子，做出最终的选择。
林寒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左眼漆黑如渊、右眼璀璨如阳的眼眸之中，所有的迷茫与挣扎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他看着这片浩瀚的星海，看着那代表着宇宙意志的无上存在，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的道，由我。”
“我的名，是林寒。”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体内那刚刚融合的、属于混沌之王的无上力量，轰然爆发！
他竟是主动，向着这方宇宙的意志，发起了挑战！
然而，就在他即将出手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片浩瀚的星海之外，一道完全不属于这个宇宙的、冰冷而陌生的意志，如同一柄锋利的尖刀，竟硬生生地撕裂了这方天地的壁垒，悍然降临！
紧接着，一道机械的、不带丝毫情感的合成音，响彻了整个空间。
【检测到“归墟”宇宙奇点发生高能级法则变动……】
【判定：符合“收割”标准。】
【“净化者”舰队，已锁定该坐标。】
那浩瀚的宇宙意志，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剧烈的波动，那不再是欣慰，而是……暴怒！
“你……引来了它们！”
林寒一怔，他能感觉到，那道突然降临的机械意志，其目标并非他，也并非这宇宙意志。
而是这整个……即将“传承”的宇宙！
它要做的，不是战斗，不是征服。
而是像一个农夫收割成熟的麦子一般，将这方宇宙，连同其中的一切，彻底“收割”！
那浩瀚的宇宙意志，似乎再也顾不上林寒，它所有的力量瞬间收缩，化作一道无形的壁垒，抵御着那来自宇宙之外的入侵。
而林寒，则被这股力量的余波，狠狠地抛飞了出去。
当他再次稳住身形时，人已然回到了那片正在崩溃的破碎神域。
被定格的菲尼克斯，再次恢复了行动。
他脸上那劫后余生的惊恐，瞬间被更大的恐惧所取代，他看了一眼天穹之外那若隐若现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大舰队虚影，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化作一道金光，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归墟世界的边缘。
林寒没有理会他。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天穹之上，那道被撕裂的巨大口子。
他知道，一场真正的、波及诸天万界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他，将不再是棋子，亦不再是种子。
他将是这风暴之中，最不可控的……变数。
他握紧了手中的星辰剑，剑身之上，金色的创生之光与漆黑的归墟之焰交织，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流光，没有选择逃离，而是朝着那片正在被入侵的战场，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