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6章 薪火之剑

　
“又一个……”
它不源于任何方向，而是直接从这片绝对的“无”之中，渗透而出，回荡在林寒的神魂深处。
“……来了吗？”
林寒立于混沌之舟的船头，静静地注视着眼前那柄巨大到无法想象的、早已断裂的青铜古剑。
他能感觉到，那道微弱的、充满了无尽疲惫与沧桑的意志，正从那断剑的剑柄之处，缓缓苏醒。
“你是谁？”林寒开口，声音平静。
“我？”那沙哑的声音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我曾是‘林寒’，也曾是‘李寻’，也曾是‘陈凡’……我有过无数个名字，也曾踏上过无数条不同的道。”
“但最终，我们都有了同一个名字。”
那道意志微微一顿，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失败者。”
林寒的心，微微一沉。
“这柄剑，名为‘破道’。”那意志继续说道，它的声音，如同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在向唯一的听众，讲述着早已被遗忘的史诗，“它曾是我最强的武器，亦是我最后的骄傲。我曾用它，在这片‘无’的画布上，斩出过一道比你身后那条，更深、更长的‘真实之痕’。”
林寒回头，看了一眼那道由自己开辟出的、正在缓缓固化的痕迹，沉默不语。
“但，那又如何？”那意志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寂寥，“画笔，终究是画笔。你画得再好，也无法伤害到那个握着画笔的……画家。”
“他，便是‘源’。是一切的初始，亦是一切的终结。我们所处的世界，无论是‘归墟’，还是‘净化’，都不过是他为了排解永恒的无聊，而随意涂抹的两种颜色罢了。”
“而我们这些跳出棋盘的‘变数’，在他眼中，不过是些有趣的、能为他带来一丝新鲜感的……第三种颜色。”
“他欣赏我们，期待我们，甚至会引导我们，让我们变得更强，更亮眼。”
“然后……”
那意志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
“……在他感到厌倦的那一刻，便会毫不犹豫地，将我们，连同我们留下的所有痕迹，从他的画布上，彻底抹去。”
林寒握紧了拳头，他能感觉到，自己掌心那块青铜面具碎片，正与那柄断剑的意志，产生着剧烈的共鸣。
“这七个‘碎’点，便是我们七个最后的残骸。”那意志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我们失败了，但我们也留下了一些东西。一些……或许能让后来者，有机会真正‘弄脏’他那张完美画布的东西。”
“你，是第八个。”
那道意志，第一次将它的“目光”，完全聚焦在了林寒的身上。
“也是……最有希望的一个。”
“你的混沌，比我们任何一个都更纯粹。你的‘归墟’，甚至熔炼了那头‘狱兽’的本源。你，已经拥有了铸就属于自己‘画笔’的资格。”
“什么资格？”林寒沉声问道。
“薪火相传的资格。”
那意志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决绝。
“来吧，后来者。”
“将你的剑，与我的‘破道’融合。”
“我将我这不甘的残魂，我这失败的道，我这永不磨灭的恨，尽数化为薪柴，为你铸就一柄……真正能伤害到‘他’的利刃！”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也是我们这些失败者，最后的……复仇！”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柄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青铜断剑，轰然一震！
它那凝实的一半剑身之上，爆发出无尽的青铜色光芒，而那虚幻的另一半，则瞬间化作了漫天飞舞的光点。
一股庞大的、充满了不屈与决绝的剑意，跨越了无尽的岁月，轰然降临！
林寒没有丝毫犹豫。
他对着那柄正在解体的断剑，对着那道即将消散的意志，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猛然抬起头，那双左眼漆黑如渊、右眼璀璨如阳的眼眸之中，爆发出滔天的战意！
他举起了手中的星辰剑。
“以前辈之魂为火，以前辈之道为铁！”
“今日，我林寒，在此立誓！”
“必将用这柄剑，在那张虚伪的画布之上，刻下属于我们的……永恒烙印！”
“合！”
一声低喝，他手中的星辰剑化作一道流光，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柄正在解体的、巨大的青铜断剑！
“嗡！”
两柄来自不同纪元，却又承载着同样宿命的剑，在这一刻，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要将这片“无”都彻底熔穿的青铜色光焰，轰然爆发！
那柄巨大的断剑，在光焰中彻底消解，化作最精纯的、充满了“破道”之意的本源，如百川归海般，疯狂地涌入那柄星辰剑之中！
林寒的星辰剑，在这股庞大力量的灌注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剑身之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痕。
“不够！”
林寒眼神一凝，他竟将自己那条缠绕着创生金光的右手，与那只流淌着归墟黑气的左手，同时按在了那柄正在重铸的剑胚之上！
“以我混沌为炉，重铸此剑！”
金色的创生之力，与漆黑的归焉之焰，化作两股最极致的洪流，疯狂地涌入剑身，开始以一种霸道绝伦的方式，将那股“破道”的意志，与星辰剑本身的灵性，强行熔炼在一起！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片刺目的青铜色光焰缓缓散去时，一柄全新的剑，静静地悬浮在林寒的身前。
它不再是星辰剑，亦非破道剑。
它的剑身，通体呈深邃的混沌灰色，其上没有任何华丽的纹路，只有一道自剑柄处延伸至剑尖的、仿佛天生便存在的……细微裂痕。
那道裂痕，仿佛是这柄剑的瑕疵，却又散发着一种足以斩断一切概念、破碎一切法则的恐怖锋芒。
林寒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那柄剑。
入手冰凉，一股仿佛与他血脉相连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画笔”。
然而，就在他握住剑柄的刹那，这片死寂的“无”，第一次，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那道一直高高在上、仿佛在欣赏戏剧的、属于“画家”的浩瀚意志，第一次，传出了一丝剧烈的、无法掩饰的……
暴怒！
“……污渍。”
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情感的词语，如同一道创世的惊雷，在这片虚空中轰然炸响！
下一刻，林寒眼前的整个“无”，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向内坍缩、汇聚！
一个比之前那只“虚无水蛭”恐怖了亿万倍的、通体漆黑、其上却又布满了无数只纯白色眼瞳的、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巨大怪物，从那坍缩的虚无之中，缓缓凝聚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