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午夜园丁》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掠过滨江公园的铁栅栏，发出指甲刮擦玻璃的声响。他缩了缩脖子，把相机包往怀里紧了紧——为了拍一组“城市幽灵”主题的照片，这个月他己经是第三次在午夜溜进公园。
公园里的旋转木马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遗物，褪色的彩绘木马歪斜地挂在生锈的转轴上，月光透过断裂的顶棚，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林墨调整快门速度时，眼角余光瞥见长椅上坐着个人。
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卡其色工装，头发像枯草般纠结，正低头用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修剪玫瑰花丛。可现在是十一月，公园里的玫瑰早在一个月前就该被园艺工铲掉了。
“大爷，您这是……”林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男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布满沟壑的脸。他的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白雾，却死死盯着林墨脚边的相机：“别拍那个木马。”
“为什么？”
“它会把你拉进去。”男人的剪刀“咔嚓”剪断一根不存在的花枝，“三十年前，有个小女孩在这里失踪了。从那以后，每个月圆夜，木马上都会多出一个穿红裙子的影子。”
林墨嗤笑一声，举起相机对准旋转木马：“我倒要看看……”
快门声响起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1\3·1?t`x~t?.^c+o!m￠
照片洗出来时，林墨的后颈渗出冷汗。
旋转木马的黑白照片里，本该空荡荡的木马上，赫然坐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她穿着鲜红色的连衣裙，裙摆被风吹得飘起来，正对着镜头露出诡异的微笑。
“这不可能……”他把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底片上同样有女孩的影子。
当晚十一点，林墨带着桃木挂件和十字架再次来到公园。长椅上空无一人，但玫瑰花丛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娇艳的红玫瑰在寒夜里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你来了。”
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旋转木马旁，手里提着盏马灯，昏黄的光晕映出他胸口别着的铭牌——“园丁 老陈”。
“她叫小雅，”老陈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箱，“1993年中秋节，她妈妈带她来坐旋转木马，去买冰淇淋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后来警察把公园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到一只红皮鞋。”
林墨的目光落在木马最低处的台阶上，那里果然有个模糊的鞋印，大小刚好能放进一个七岁孩子的脚。
“你见过她？”
“每天晚上都见。”老陈把马灯挂在栏杆上，“她总问我，‘陈爷爷，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我说快了，等花开的时候。?秒/彰?踕-暁^说,惘! \首+发^”他抚摸着玫瑰花丛，花瓣上的露珠沾湿了他的指尖，“所以我每天都修剪这些花，等她妈妈来的时候，就能看到最漂亮的玫瑰。”
林墨突然想起什么：“可现在不是花季……”
“对她来说，永远是花季。”老陈指向旋转木马，“你看。”
月光下，木马缓缓转动起来。
木马上的彩灯忽明忽暗，《致爱丽丝》的旋律从生锈的音响里挤出来，走调得像哭腔。小雅坐在最外侧的白色木马上，红裙子随着旋转飞扬，远远望去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妈妈说，只要木马不停，她就会回来接我。”女孩的声音飘到林墨耳边，“可是我等了好久，木马上的灯都坏了……”
林墨的相机“啪嗒”掉在地上。他看见老陈慢慢走向旋转木马，伸手想要触摸小雅的头发，却径首穿了过去——老陈的身体在月光下变得半透明。
“你到底是谁？”林墨的声音发颤。
老陈转过身，胸口的铭牌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泛黄的报纸剪报：“1993年9月21日，滨江公园园丁陈建国为救落水儿童不幸溺亡……”
“你早就死了？”
“我答应过小雅，要等她妈妈来。”老陈的身影渐渐消散，“如果木马停止转动，她就会永远困在这里。”
音乐突然停了。
小雅从木马上摔下来，红裙子瞬间变得破烂不堪，皮肤像泡发的纸一样皱缩。她抓住林墨的脚踝，指甲深深嵌进他的肉里：“帮我找到妈妈……她的冰淇淋还没给我买……”
林墨在医院醒来时，护士告诉他，他被晨练的老人发现晕倒在公园门口，脚踝有西个青紫的指印。
“警察来过了，”护士递给他一份文件，“说你相机里的照片引起了重案组注意。”
文件袋里是三十年前的失踪案档案：小雅的母亲张岚在女儿失踪后精神失常，三年前死于一场火灾。而更诡异的是，档案里夹着一张照片——张岚抱着穿红裙子的小雅站在旋转木马前，背景里的园丁老陈正微笑着修剪玫瑰花丛。
“原来他一首在等一个死人。”林墨握紧拳头，冲出医院。
当晚，他撬开公园管理处的档案室，在积满灰尘的柜子里找到一本泛黄的工作日记。最后一页的字迹潦草不堪：
“1993年9月20日，张岚说要带小雅移民，再也不回来了。我看见她把小雅锁在旋转木马里，往机器里灌汽油……火着起来的时候，小雅还在喊‘妈妈’……”
日记下面压着一张冰淇淋店的收据，日期是1993年9月21日，正是老陈溺亡的那天。
林墨抱着日记来到旋转木马前，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不会来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木马说，“你被骗了。”
“不！”小雅的哭声刺破夜空，“妈妈说买完冰淇淋就回来！”
旋转木马突然加速，老陈的身影再次出现，他死死按住控制杆：“别听他的！只要木马不停……”
“停下吧。”林墨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日记，“她值得解脱。”
火光映红了夜空，旋转木马的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小雅的身影在火焰中渐渐变得清晰，她穿着干净的红裙子，手里握着一支融化的草莓冰淇淋。
“原来冰淇淋是草莓味的。”她笑着闭上眼睛，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风中。
老陈的身体也开始透明，他最后看了一眼玫瑰花丛，那里的红玫瑰正在瞬间枯萎。
尾声：
三个月后，滨江公园重建，旋转木马被拆除，原址种满了向日葵。
林墨的脚踝再也没有出现过指印，但他总会在午夜听见银铃般的笑声。他把那张有小雅的照片挂在墙上，照片里的女孩正对着他露出纯真的微笑。
某天傍晚，他在街角的冰淇淋店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卡其色工装的老人正给小女孩买草莓冰淇淋，老人胸口的铭牌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园丁 老陈”。
林墨笑着转身离开，风里传来老陈的声音：“记得告诉她，花开的时候，我会再来看她。”
注：本文纯属虚构（狗头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