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永夜薪火·星碑苏醒
第三十五章：永夜薪火·星碑苏醒
当流亡者的血滴落在焦土，当扭曲的怪物低语着古老的名字，秦川在绝望的荒野中，点燃了第一簇不属于任何神祇的星火。而这微光，终将照亮所有匍匐于永夜下的脊梁。
冰冷。刺痛。无处不在的、仿佛能刮掉骨头的永夜罡风。
秦川踉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破碎的、覆盖着诡异荧光苔藓的焦黑大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着冰渣和刀片，牵扯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灵魂。星辰金丹沉寂在丹田最深处，裂痕遍布，黯淡无光，如同沉睡的死火山，连一丝星力都无法榨取。
纯粹的肉身力量支撑着他，依靠着在荒原锤炼出的、如同野兽般的本能和对危险的直觉，躲避着地面上不断裂开的、喷涌着幽暗能量和涌出怪物的地缝，以及…天空中偶尔掠过的、散发着强大气息的飞行变异体的阴影。
归墟爆发的余波仍在持续。大地不时传来沉闷的震动，远方地平线上，幽暗的能量光柱如同连接天地的丑陋伤疤，持续不断地刺破永夜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臭氧、血腥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令人心智动摇的虚无低语——那是“归墟回响”对现实世界的污染。
他不知道自己逃了多远，也不知道方向。只本能地远离曙光城，远离那两道致命的追杀气息，向着更荒芜、更未知的荒野深处前进。
必须找到一个地方！一个可以暂时藏身、让他处理伤势、消化那惊世骇俗的真相、并尝试恢复一丝力量的地方！否则，不需要韩霜或黑袍人追来，光是这荒野本身的残酷和那些源源不断从地底涌出的怪物，就足以将他彻底吞噬。
意识因为失血、剧痛和极度的疲惫而阵阵模糊。艾兰博士那绝望而决绝的面容，《周天星辰引》和信纸燃烧成的灰烬，那虚空画幕中闪过的、关于“太阳棺椁”和“归墟醒转”的恐怖碎片…如同梦魇般在脑海中反复闪回。
钥匙…烽火…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那枚再次变得冰冷沉寂的黑色薄片。它此刻毫无反应，仿佛之前那惊天动地的异变耗尽了它全部的力量。但它带来的信息，却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希望藏在光熄之后，群星的指引之中…
群星…指引…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永夜的天穹。厚重的、永恒不散的辐射云层遮挡了绝大部分星光，只有零星几点最璀璨的星辰，才能顽强地穿透云层，投下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芒。
等等…
秦川猛地停下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天幕中某几颗星辰的方位。虽然微弱，虽然被云层扭曲，但那几颗星辰的相对位置和光芒特性…竟然与他脑海中《周天星辰引》残卷里某幅极其晦涩的、关于“星路指引”的图谱，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呼应！
不是巧合！《周天星辰引》并非简单的修炼法门，它内部真的隐藏着关于星辰运行的奥秘和…路径？
一股莫名的冲动，或者说是一种濒死下的直觉，驱使着他，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开始调整自己的前进方向，努力让自身与天幕中那几颗微弱星辰保持某种特定的角度。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如同盲人摸象。他只能依靠那一点模糊的感应和不断尝试。
时间流逝。伤势在恶化，体温在下降。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就在他几乎要彻底放弃，瘫倒在这片冰冷绝望的焦土上时。
前方，一片扭曲的、如同巨人骸骨般耸立的黑色石林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永夜幽蓝和怪物荧光的、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如同呼吸般，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极其微弱，若非他全神贯注于星辰感应，几乎不可能发现。
有光？不是能量泄露，不是怪物…那光芒给人一种奇异的…温暖和安宁感？
秦川精神猛地一振，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疲惫，他咬紧牙关，向着那片石林，向着那点微光的方向，艰难地挪去。
越是靠近，那种奇异的安宁感就越是清晰。周围肆虐的罡风似乎都减弱了不少，空气中那股令人烦躁的归墟低语也变淡了。甚至连地面上那些狰狞的地缝，到了石林边缘也诡异地消失了。
这片石林，仿佛是一片被无形力量庇护的…安全区？
他小心翼翼地踏入石林。那些黑色的巨石形态怪异，仿佛经历了某种极高温的熔融后又急速冷却，表面光滑而扭曲。石林中央，有一小片相对平坦的空地。
空地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块残缺的、约一人高的石碑！
石碑的材质并非周围的黑色岩石，而是一种温润的、散发着极其微弱乳白色光芒的白色玉石！玉石表面布满了深刻的划痕和侵蚀的痕迹，显然经历了无尽岁月。但即便如此，它依旧顽强地屹立着，散发着那微弱却持久的安宁光芒。
而最让秦川瞳孔收缩的是——石碑的顶端，并非平齐，而是被雕刻成了一个残缺的、却依旧能辨认出的造型——那是一隻手，托举着一颗燃烧的星辰！
星辰的图案！与《周天星辰引》、与艾兰博士徽章上、与基地总控台上那个标记，同源的星辰图案！
而在石碑的基座部位，还用那种古老的文字，刻着几行已经模糊不清的小字：
“…星火暂歇之地…”“…守望长夜…”“…待星穹…”
后面的字迹已经完全磨损，无法辨认。
星火暂歇之地！守望长夜！待星穹！
秦川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难道…这就是艾兰博士信中提到的、“光”熄灭之后、群星指引所向的“希望”之地？是远古“星火”协议留下的某个秘密据点？
他踉跄着扑到石碑前，手指颤抖地触摸着那温润的玉石表面。
就在他指尖触及石碑的刹那！
异变再生！
他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钥匙”，竟然再次微微发热！虽然远不如之前那般剧烈，却清晰地传递出一丝…共鸣般的暖意！
而与此同时，他丹田内那枚死寂的、布满裂痕的星辰金丹，也仿佛被这丝暖意和石碑的乳白色光芒所触动，最核心深处，那一点几乎熄灭的星火光屑，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悸动，但对于濒死的秦川而言，却不啻于久旱甘霖！
这石碑…这地方…能温养他的星辰金丹？！
他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那散发着微弱乳白色光晕和温润气息的石碑，缓缓滑坐在地。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回归母体般的安宁感和细微的能量，透过石碑，缓缓渗入他几乎冻僵的身体，滋养着他那残破不堪的经脉和金丹。
虽然恢复的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这确确实实是真正的、纯净的、无需炼化就能吸收的温和能量！而且，这股能量属性，与他自身的星辰之力极为契合！
得救了…至少暂时…
强烈的疲惫和放松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的意识终于支撑不住，沉入了黑暗的睡眠。这是自逃离冰心阁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
秦川是被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警惕如同本能般升起。体内的伤势依旧沉重，但比起之前油尽灯枯的状态，已然好了不少。星辰金丹依旧黯淡，但最核心的那点星火似乎明亮了一丝，不再像随时会熄灭。石碑散发的乳白色光晕依旧柔和，将周围一小片区域照亮。
声音来自石林外侧。
他悄无声息地站起身，忍着伤痛，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摸到石林边缘，向外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焦黑大地上，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如同难民般的身影，正惊恐万分地朝着石林方向逃窜。他们身上带着伤，脸上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而在他们身后，三只四肢着地、皮肤灰败、眼睛闪烁着疯狂红光的污染怪物，正发出“嗬嗬”的嘶吼，不紧不慢地追赶着，如同戏耍猎物的猫。
是那些从地缝中涌出的“回响”怪物！它们竟然也活动到了这片区域！
那几名逃亡者显然也发现了石林，发现了石林中那微弱的、与众不同的乳白色光芒。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们拼尽最后力气冲向石林！
“救…救命！”“有光！那里有光！”“怪物怕光！快进去！”
他们尖叫着，连滚爬爬地冲入了石林的范围内。
那三只追赶的怪物，在冲到石林边缘时，果然猛地停下了脚步！它们焦躁不安地在石林外徘徊，对着石林内部发出威胁性的低吼，猩红的眼中竟然流露出明显的…畏惧和厌恶！仿佛石林中存在着某种它们极度排斥的东西！
是这块石碑！是石碑散发的乳白色光芒驱散了它们！
那几名逃亡者死里逃生，瘫倒在石碑不远处的空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当他们看到石碑下站着的、同样衣衫破烂、浑身是伤却眼神锐利的秦川时，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眼中露出警惕和畏惧。
秦川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打量着他们。一共五个人，三男两女，都是普通人，身上没有任何修炼的痕迹，只有最原始的求生工具。应该是附近某个被怪物攻破的小型聚居点或者流浪的幸存者。
“你…你是谁？”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中年男人，颤抖着问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秦川身后那散发着安宁光晕的石碑，眼中充满了渴望。
秦川没有回答，反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有多少怪物？”
那几人见秦川似乎没有恶意，稍微放松了一些，脸上露出悲戚和恐惧。
“完了…全完了…”一个年轻女子低声啜泣起来，“我们的村子…昨天夜里突然地动山摇…好多地裂开了…那些怪物…那些红色的眼睛…从地里爬出来…见人就杀…李叔、王婶他们…呜呜…”
“到处都是怪物！”另一个男人接口道，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我们拼命跑…根本不知道去哪…城卫军根本不管我们外围的死活…曙光城也进不去…”
“这光…这石头能挡怪物！”最先开口的中年男人看向石碑，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大人…您…您是这地方的主人吗？求您收留我们吧！我们什么都能干！只要给个地方躲躲怪物…”
其他几人也纷纷用哀求的目光看向秦川。
秦川沉默地看着眼前这几个在永夜灾难中最底层的挣扎者，看着他们眼中的绝望、恐惧，以及那一点点因为发现安全之所而燃起的微弱希望。
他想起了“鼹鼠洞”里那些麻木的眼神，想起了那个在废墟里给他指路的青年，想起了艾兰博士信中的“星火”…
钥匙，亦是烽火…
这石碑，这“星火暂歇之地”，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他一个人准备的。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里没有主人。只有一块暂时能驱赶怪物的石头。”
他指了指石碑周围的空地：“地方不大，但暂时安全。想留下，可以。但有几条规矩。”
那几人闻言，脸上瞬间露出狂喜，如同听到了神谕，连连点头：“您说！您说！我们一定遵守！”
“一，不准内斗，不准抢夺。”“二，轮流守夜，警惕外界。”“三，收集一切能用的物资，食物、水、燃料、武器…”“四…”秦川的目光扫过他们，“如果遇到其他逃难的人…告诉他们这里。”
最后一条，让那几人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流露出更加复杂的光芒，有惊讶，有不解，也有一丝…触动。
“是！是！我们听大人的！”几人连忙应下，自发地开始整理这片小小的空地，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秦川不再多言，重新坐回石碑下，继续借助石碑的能量疗伤。他没有许诺庇护，没有展现力量，但他存在本身，以及这块神奇的石碑，就足以在这绝望的永夜中，形成一个小小的、脆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引力核心”。
接下来的几天，陆续又有几波逃难的幸存者，被石林的微光吸引，或者被先前那几人冒险外出时告知，如同涓涓细流般汇聚而来。
这个小避难所逐渐扩大到了二十几人。都是最底层的流民、拾荒者、小聚居点的幸存者。他们在石碑光芒的庇护下，小心翼翼地收集着周围可用的资源，搭建起简陋的窝棚，轮流值守，互相依偎着取暖，对抗着石林外不时游荡的怪物和永夜的严寒。
秦川大多数时间都在石碑下静坐疗伤，很少说话。但他的存在，就像一块定海神针。他偶尔睁开眼时那锐利的目光，以及身上那虽然收敛却依旧让人心悸的煞气，都让所有人不敢造次，并下意识地将他视为了首领。他们称他为“守夜人”或者“星碑使者”。
而秦川，则在静养中，一边缓慢修复着金丹，一边默默观察着这一切。
他看到这些人在绝望中挣扎求存，也看到他们在安全后为了一点食物而发生的小小争执；他看到有人冒着危险外出寻找物资受伤归来，也看到有人偷偷藏起一点干净的饮水；他看到母亲将最后一点食物喂给孩子，也看到老人默默将保暖的位置让给更虚弱的人…
人性的一切，在这微小的光明与无边的黑暗交界处，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让他想起了老猎人，想起了荒村，想起了自己在曙光城最底层的挣扎。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在他冰冷的心湖中，微微荡漾了一下。
也许…艾兰博士和那些远古的先驱者，付出巨大代价想要守护的，并不仅仅是冰冷的世界，更是这些在黑暗中挣扎求存、渺小却顽强的…“星火”？
第五天夜里。
秦川的金丹终于修复了最表面的几道裂痕，凝聚起了一丝微弱的、却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星辰之力。虽然距离恢复实力还遥遥无期，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样任人宰割。
他正准备尝试进一步引动石碑能量时。
石林外，负责守夜的人突然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怪物！好多怪物！它们…它们好像要冲进来了！！”
秦川猛地睁开眼，身形一闪，已出现在石林边缘。
只见石林外，不知何时，竟然聚集了黑压压一大片污染怪物！数量不下百只！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畏惧徘徊，而是焦躁地、疯狂地冲击着石林的无形边界！那乳白色的光晕在怪物群的冲击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范围被肉眼可见地压缩！
石碑的光芒…在减弱？！或者说，这些怪物受到了某种刺激，变得不再那么畏惧了？
“守夜人大人！怎么办？！”幸存者们惊恐地围拢过来，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秦川脸色凝重。以他现在的状态，对付几只尚且吃力，面对这上百只疯狂的怪物…
难道这刚刚点燃的微弱“星火”，就要就此熄灭？
就在这危急关头！
他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钥匙”，再次微微发热！
同时，他体内那丝新生的星辰之力，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不由自主地流向了他按在石碑上的手掌！
“嗡——！”
石碑猛地一震！表面那乳白色的光芒骤然变得炽亮！顶端那托举星辰的石手雕像，仿佛活过来一般，爆发出璀璨的星辉！
一道凝练的、混合着乳白安宁之力和璀璨星辉的光柱，猛地从石碑顶端爆发而出，如同利剑般射入永夜的天空！
光柱在天空中猛地炸开，化作无数道细密的、如同流星雨般的纯净光点，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石林区域！
那些疯狂冲击的怪物被这蕴含着星辰与安宁之力的光雨淋到，如同被泼了浓硫酸，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身上冒出滋滋的白烟，疯狂地向后退却！它们的疯狂和污秽，似乎被这光雨极大地净化、压制了！
危机，暂时解除。
所有幸存者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幕，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纷纷跪倒在地，向着石碑、也向着秦川的方向叩拜。
秦川却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光芒逐渐恢复平稳的石碑。
钥匙…石碑…星辰之力…三者结合，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克邪净化的力量？
或许…这才是“星火”真正的含义？不是牺牲，而是…守护和净化？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依旧被黑暗和灾难笼罩的荒野，又看了看身边这些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幸存者。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幼苗，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也许，他该做点什么。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他缓缓走到空地中央，目光扫过所有激动而又带着敬畏的幸存者。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从今天起。”“这里，名为‘星火’。”“愿意拿起武器，对抗黑暗，守护他人的，站到我左边。”“只想寻求庇护的，留在右边。”“选择，在你们自己。”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开始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