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墟市初临叹巍峨
永夜之下，无分昼夜，时间的概念往往依赖于体内灵力的潮汐波动或是庇护所内人工模拟的光暗交替。秦川已经记不清自己在无尽的冰原和扭曲的冰川峡谷中跋涉了多久。自从离开那处引发血脉共鸣、获得关键信息碎片的古老遗迹后，他的旅途变得更加凶险，也更加孤寂。遗迹中爆发的星辰之力如同在黑夜里点燃的烽火，不仅引来了遗迹守护者的最后反扑，更可能惊动了远方不可知的存在。他能隐约感觉到，冥冥之中有数道冰冷而强大的意念曾扫过那片区域，让他不得不将《周天星辰引》的运转压制到最低，依靠肉身之力和新突破的金丹境修为艰难潜行。
身上的兽皮袍早已被永夜罡风撕裂出无数口子，又被极寒冻结，变得硬邦邦的，像是套了一件冰冷的铠甲。脸上覆盖着厚厚的寒霜，连睫毛都结满了冰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刮擦肺管的寒意。但那双眼睛，在黑暗深处，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金丹初成，体内星辰灵液愈发浑厚精纯，即便不主动吸纳，周身窍穴也会自行缓慢汲取着微乎其微的星辰之力，让他在极端环境下仍能保持着一份内在的坚韧与清明。
前方，永恒不变的黑暗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异样的轮廓。
那并非自然形成的山峦剪影，而是无数规整、尖锐、闪烁着各色灵光的人工造物，层层叠叠，向上延伸，直至没入笼罩整个世界的漆黑天幕。越是靠近，便越是能感受到一股磅礴浩瀚、令人心生敬畏的伟力。
昆仑墟！
即便相隔甚远，那巨大的、覆盖了不知多少范围的灵能护罩，已然清晰可见。它不像曙光城那样只是一个简单的能量穹顶，而更像一个不断流动、旋转的半透明琉璃巨碗，表面流淌着无数玄奥的符文和能量脉络，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光芒，将永夜的死寂与严寒牢牢隔绝在外。护罩之内，隐约可见悬浮于空中的山峦，瀑布从山巅垂落，却并非汇入大地，而是在半空就被某种阵法引走，化为氤氲灵气。一座座风格各异的高塔、殿宇、楼阁依山而建，或漂浮于山峦之间，灵光闪烁，飞舟、剑光、乃至驾驭着奇异灵兽的身影穿梭不息，勾勒出一幅繁华、强大、远超秦川想象的仙家景象。
与脚下死寂、荒芜、危机四伏的冰原相比，那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在永夜黑暗中强行开辟出的、倔强燃烧着文明火光的孤岛。
秦川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胸腔中却有一股热流在涌动。震撼、惊叹、渺小感……种种情绪交织。这就是人类在永夜中最强大的堡垒之一吗？与这里相比，曙光城确实只能算是个边陲小镇。
但他很快压下了心中的波澜。越是宏伟的城池，其背后的规则与暗流可能就越是复杂凶险。他背负着秘密，身怀与主流修行体系迥异的星辰血脉，更是可能身负所谓“禁忌世家”的血脉，在这里必须如履薄冰。
继续前行，靠近了昆仑墟的入口区域。这里并非只有一个大门，而是分布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通道入口，对应着不同的身份和用途。最大的主入口高达百丈，可供巨型飞舟出入，此时正有一艘通体玄黑、烙印着寒冰符文的大型楼船缓缓驶入护罩，护罩光华流转，形成一个临时的通道。而更多的，则是供修士和个人通行的侧门。
秦川选择了一个看起来人流较多、似乎是供普通修士和外来者使用的入口。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昆仑墟的森严戒备。高耸的金属闸门两侧，矗立着数十尊闪烁着灵光的傀儡卫士，眼中射出冰冷的红芒，扫描着每一个靠近的人。身穿统一制式灵甲、气息精悍的守卫修士小队不停巡逻，目光锐利，最低也有凝脉后期的修为，小队长更是筑基境修士。
入口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修士、商人、流民聚集于此，等待着检查入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嘈杂声，混合着各种方言、抱怨以及守卫冰冷的呵斥。
秦川默默排到队尾，收敛气息，将自身修为压制在筑基中期左右，这个修为在散修中不算弱，也不会过于惹眼。他仔细观察着前方的入城流程。
检查非常严格。需要出示身份令牌（昆仑墟颁发的或是由其他大型庇护所认证的），接受问询，缴纳高昂的“入城税”，所有携带的行李、储物袋都要经过特殊法阵的扫描，甚至有时还会被要求施展一个小法术以验证修为和功法属性是否与申报相符。一旦有任何问题，轻则拒绝入境，重则当场拿下。
队伍缓慢前行。秦川看到前面一个商人模样的修士因为试图隐瞒一批货物的价值，被法阵扫出，不仅货物被没收，人还被守卫拖走。还有一个看起来落魄的散修，因为身份令牌过期，又缴纳不起新的税款，苦苦哀求无果，最终被驱逐离开，身影消失在身后的黑暗风雪中，结局可想而知。
秦川心中微沉。他的身份是个大问题。从荒村到曙光城，再到流浪冰原，他从未有过正式的身份证明。曙光城的那个身份早已作废，且如今他是被通缉之身，绝不可用。
轮到他时，一名面无表情的守卫伸出手：“身份令牌，入城目的，预计停留时间。”声音像是冰冷的金属摩擦。
秦川压下心头思绪，按照早就想好的说辞，沙哑着开口：“这位道友，在下乃边陲散修，常年在外狩猎采集，旧的身份令牌在一次遭遇变异兽群时遗失了。此次前来昆仑墟，是想谋个出路，寻找进阶机缘。”他说话的同时，悄然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约莫五十块下品灵石——这几乎是他目前财产的十分之一——不动声色地递了过去。“一点心意，给诸位道友添麻烦了，还请行个方便。”
那守卫掂量了一下布袋，冰冷的脸色稍缓，但流程并未省略。他扫了秦川一眼，对旁边一个手持罗盘状法器的同伴示意了一下。那修士将罗盘对准秦川，一道柔和的光束将他笼罩。
秦川心中一紧，全力运转《周天星辰引》中记载的一种敛息秘术，将丹田内的星辰金丹波动死死隐藏，模拟出普通土属性筑基中期修士的灵力波动。同时，他感到一股微弱的神识扫过自己，他谨守心神，不敢有丝毫异动。
那持罗盘的修士看了看罗盘上稳定显示的“土系，筑基中期”字样，又对守卫点了点头。守卫这才说道：“身份遗失，需重新办理临时身份牌，有效期三个月，费用一百下品灵石。入城税，根据修为，筑基期每日十块下品灵石，最低缴纳十天。另，需有城内客栈或居民作保，若无，则需缴纳五百灵石的押金，离城时退还。”
费用之高，让早有心理准备的秦川也暗自吸气。他总共也就剩下五百多块下品灵石，这还是他一路省吃俭用，加上遗迹中略有收获才攒下的。这一下，几乎就要掏空他大半积蓄。
但他没有犹豫，痛快地缴纳了灵石。此刻吝啬，只会引来更多麻烦。他拿到了一个粗糙的铁质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编号和有效期，以及一个简单的防护法阵。
“记住规矩，昆仑墟内禁止私斗，禁止飞行高度超过警戒线，禁止窥探禁地区域……违者严惩不贷！”守卫例行公事地警告了一番，挥挥手放行。
穿过厚重闸门下闪耀着符文的能量光幕，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首先是温度。护罩之外是滴水成冰的极寒，而护罩之内，虽然依旧清冷，却是一种可以接受的凉意，甚至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各种灵植花卉的清香。浓郁的天地灵气涌来，虽然依旧带着永夜特有的冰寒属性，但其浓度和纯度远超外界，更不是曙光城所能比拟。只是在这浓郁的灵气中，秦川敏锐地感知到，那无所不在的、对他而言最为亲切的星辰之力，似乎被某种庞大的阵法之力隐隐压制和过滤了，吸收起来比在野外还要困难些许。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阔无比、用某种泛着青光的巨石铺就的街道。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售卖丹药、法器、符箓、灵材、功法玉简的店铺比比皆是，灵光宝气几乎要晃花人眼。街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有衣着光鲜、气息强大的宗门弟子；有行色匆匆、浑身煞气的佣兵修士；有奇装异服、来自遥远地域的商人；也有更多像他一样，风尘仆仆、眼神中带着渴望与茫然的散修。
空中，低矮处有各种代步的机关傀儡兽、小型飞舟穿梭；稍高一些的地方，则是一道道御剑飞行的身影划破长空，衣袂飘飘，洒下令人羡慕的灵光。更远处，悬浮山峦上的亭台楼阁在云雾间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喧嚣、繁华、活力、强大……这就是昆仑墟给秦川的第一印象。
但他很快注意到繁华下的阴影。街道的某些角落，蜷缩着衣衫褴褛、面色麻木的凡人或者低阶修士，眼神空洞。巡逻的守卫队伍更加密集，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人群。不同势力的修士之间，彼此保持着明显的距离，眼神交汇时往往带着审视与戒备。巨大的贫富差距、森严的等级制度、以及暗流涌动的竞争，在这座宏伟的庇护所内同样赤裸裸地存在着。
秦川握紧了手中那枚冰冷的临时身份牌，它提醒着他在这里的地位——一个底层的、无根无萍的外来者。
他长出一口气，白色的哈气在温暖了些的空气里迅速消散。当务之急，是找个最便宜的地方住下，然后尽快了解这座城市的一切规则和潜流。
他迈开脚步，汇入庞大的人流，像一滴水融入汹涌的暗河，身影很快被昆仑墟的巍峨与喧嚣所吞没。新的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