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观星台内辩古今
黑风戈壁的深处，肆虐的风沙仿佛永无止境。执剑人走在最前，他的步伐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与脚下这片死寂荒凉的大地产生了某种共鸣，所过之处，狂暴的风沙似乎都为之让路，形成一条相对平稳的通道。
秦川紧随其后，默默观察着这位神秘的引路人。对方的气息深沉如海，将自身的力量和情绪完美内敛，若非秦川体内星魄遗光与魔链残念的异动，几乎无法察觉其深浅。更让他在意的是，执剑人身上那股精纯古老的星辰之力，与他所知的《周天星辰引》同源，却又似乎走上了另一条更加刚猛、更具攻击性的道路，而且那丝被完美压制的黑暗气息，始终如同阴影般萦绕不去。
墨衡跟在最后，显得有些紧张和兴奋。能劳烦“执剑人”亲自接引，可见总部对秦川的重视程度。
三人一路无话，在戈壁中穿行了约莫两个时辰。眼前的景象始终是单调的暗红与风沙，仿佛没有尽头。然而，就在秦川以为还要继续走下去时，前方的执剑人突然停下脚步。
他抬起手，对着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打出了一连串复杂玄奥的法诀。指尖流淌出的并非普通灵力，而是那种带着独特锋芒的星辰之力，在空中勾勒出一个繁复的、不断旋转的星辰阵图。
嗡——
随着阵图成型，前方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景物扭曲变幻。下一刻，一座巍峨建筑的轮廓，如同海市蜃楼般，缓缓从虚无中显现出来！
那是一座通体由某种暗青色巨石垒砌而成的高塔，塔身呈八角形，高耸入云（虽在永夜下看不到云），仿佛要刺破这永恒的黑夜。塔身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与星辰运转轨迹相关的古老符文和星图，许多符文都在微微发光，汲取着虚空中稀薄的星辰之力。塔尖并非尖锐，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眼睛般的圆形平台，平台边缘矗立着八根雕刻着星神雕像的石柱，散发出苍茫浩瀚的气息。
这就是“观星台”？并非建立在山巅，而是隐藏在这片绝地的折叠空间之中！
“跟上。”执剑人淡淡说了一句，率先迈步踏入那荡漾的空间涟漪。秦川和墨衡紧随其后。
穿过空间屏障的瞬间，周围的景象彻底改变。狂风与沙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寂静与肃穆。他们仿佛置身于塔内的一条宽阔回廊，回廊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水晶和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前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香、陈旧羊皮纸和某种特殊草药的味道。
更让秦川心惊的是，这里的星辰之力浓度，远超外界，甚至比昆仑墟内城还要浓郁数倍！显然，这座观星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聚灵和隐匿阵法。
执剑人带着两人沿着螺旋上升的石阶一路向上，沿途经过了几扇紧闭的石门，门后隐约传来讨论声、书写声或是仪器运转的轻微嗡鸣。偶尔有穿着与墨衡类似学者长袍的人匆匆走过，看到执剑人都会恭敬地行礼，然后好奇地打量一眼秦川，但没有人上前询问。
这里的气氛严谨、有序，充满了求知与探索的意味，但同时也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封闭感。
最终，他们来到了塔顶，那个巨大的圆形平台——真正的观星台。
平台上异常开阔，地面由光滑如镜的黑色玉石铺就，上面镶嵌着更加复杂宏大的周天星斗图谱，那些星图并非死物，其中的“星辰”竟然在缓缓移动，模拟着某种宇宙规律。八根星神石柱分布在平台边缘，如同忠诚的卫士。抬头望去，并非塔顶，而是一片深邃的、模拟出的星空穹顶，虽然无法再现真正星辰的光亮，但那深邃的黑暗与偶尔划过的流光，依旧给人一种置身宇宙的浩瀚之感。
此刻，平台中央，正有三人等候在那里。
居中一位，是位身穿朴素灰色长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的老者，他手中拄着一根看似普通的木杖，眼神却清澈睿智，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真理。他身上的气息平和而深邃，给秦川的感觉，竟似与这片小天地融为一体。
左侧是一位身着深蓝色宫装、气质清冷如月、面容姣好却带着岁月痕迹的中年美妇，她手中托着一个不断演化卦象的罗盘，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
右侧则是一位身材魁梧、穿着简单皮甲、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气息如同出鞘利剑般锋锐的光头大汉，他抱着双臂，目光如电，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秦川，带着明显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墨衡见到这三人，连忙躬身行礼，语气恭敬无比：“墨衡，见过首席，见过月祭司，见过雷戟尊者！”
秦川心中了然，这三位，恐怕就是“破晓之光”圆桌议会中的核心成员了！居中那位慈和老者，想必就是墨衡提过的首席——天衍先生。左侧的美妇是月祭司，右侧的光头大汉是雷戟尊者。
执剑人也将斗篷的帽子微微向后褪下少许，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饱经风霜却依旧坚毅的面容，他对着天衍先生微微颔首：“首席，人已带到。”
天衍先生温和的目光落在秦川身上，点了点头，声音平和而具有安抚人心的力量：“辛苦了，凌霄。这位小友，便是秦昊天后人，秦川吧？老夫天衍，代表‘破晓之光’，欢迎你的到来。”
他的目光清澈而包容，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直达本质。秦川在他面前，感觉自己体内的光暗冲突似乎都平息了不少。他不敢怠慢，拱手行礼：“晚辈秦川，见过天衍先生，月祭司，雷戟尊者。”
月祭司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目光在秦川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他丹田位置扫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而雷戟尊者则哼了一声，声如洪钟：“小子，听说你在那星骸矿坑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还把那要命的魔链残念吞到肚子里去了？胆子不小啊！”
他的话语直白而粗犷，带着一股压迫感。
秦川不卑不亢，平静回应：“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晚辈正在尝试寻找驾驭乃至化解之法。”
“驾驭？化解？”雷戟尊者嗤笑一声，“噬星魔尊的力量是那么好驾驭的？别到时候没化解魔气，反而把自己变成了魔崽子！我看你小子身上的气息就有点不对劲！”
“雷戟。”天衍先生轻轻唤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雷戟尊者悻悻地闭上嘴，但眼神中的怀疑并未减少。
天衍先生看向秦川，微笑道：“小友不必介意。雷戟性子直，但并无恶意。你能在绝境中破除魔链，引动星魄遗光，已证明了你的能力与气运。只是，你体内光暗交织，隐患巨大，关乎你自身安危，也关乎我等对抗永夜的大计，不得不谨慎对待。”
“晚辈明白。”秦川点头。
“那么，小友，”天衍先生的目光变得深邃，“对于这永夜，对于噬星魔尊，对于你体内的力量，以及……我等的存在，你有何看法？”
这是一个考校，也是确立未来合作基调的关键。
秦川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永夜非天灾，乃人祸，源于魔尊窃取星辰本源之野心。星髓乃毒药，透支世界生机。轩辕、玄冰之流，或为利欲熏心之爪牙，或为被蒙蔽之傀儡。晚辈身负之星辰血脉，既是责任，亦是希望。至于体内光暗……”
他顿了顿，抬起手，指尖一缕融合了微弱魔气特性的星芒再次浮现，那湮灭、衰变的气息让月祭司和雷戟尊者都微微动容。
“……黑暗固然可怕，但一味排斥与恐惧，并非上策。知其然，更需知其所以然。晚辈愿以身试法，探寻光暗平衡乃至转化之道。或许，彻底理解黑暗，方能真正拥抱光明。而这，或许也是打破永夜僵局的一条……险路。”
他看向天衍先生，目光坚定：“至于‘破晓之光’，诸位前辈矢志不渝，追寻真理，晚辈敬佩。但知识若只藏于高塔，真相若只存于故纸，终难成燎原之火。晚辈认为，在探寻真相的同时，亦需积蓄力量，寻找时机，将希望播撒出去。”
这一番话，既有对现状的清晰认知，也有对自身道路的独特思考，更隐含了对“破晓之光”过于保守作风的委婉建议。
平台上一时寂静。月祭司眼中露出思索之色，雷戟尊者则是皱紧了眉头。执剑人凌霄站在一旁，斗篷下的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衍先生抚须良久，缓缓道：“光暗同修，险中求道……小友之志，非常人所能及。你所言……不无道理。我辈困守此地久矣，或许确实需要一些新的……‘变数’。”
他话锋一转：“不过，前路艰险，非一日之功。小友体内隐患，需尽快解决。我观星台有一处‘静心池’，乃引动地脉星力汇聚而成，有洗涤心神、稳固根基之效。或可助你暂时压制魔念，巩固修为。凌霄，你带秦小友前去。”
“是。”凌霄点头。
“墨衡，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天衍先生对墨衡道。
墨衡躬身告退。
秦川知道，这是要单独安排自己，或许还有后续的考量。他拱手道：“多谢首席。”
就在秦川跟随凌霄，准备离开观星台，前往那静心池时。
一直沉默的月祭司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泉：“秦小友，你可知，你并非第一个尝试接触黑暗的星辰血脉。”
秦川脚步一顿，霍然转头看向她。
月祭司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带着一丝追忆与凝重：“约三百年前，亦有一位惊才绝艳的秦家子弟，名为秦戮。他同样认为，唯有理解黑暗，方能战胜黑暗。他孤身潜入魔气侵蚀之地，试图寻找驾驭之法……最终，他再也没有回来。据零星的记载推测，他可能……堕入了黑暗，甚至成为了魔尊麾下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暗星使者’之一。”
暗星使者！秦戮！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在秦川脑海中炸响！原来早有先例，而且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失败！
月祭司看着他，缓缓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小友，你的路，比你想的还要危险。好自为之。”
一股巨大的压力笼罩在秦川心头。他不是第一个走这条路的人，而前者的结局是堕落与背叛。这让他体内的魔链残念似乎都兴奋地躁动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对着月祭司郑重一礼：“多谢前辈告知。晚辈……铭记于心。”
他知道，这条路注定孤独且布满荆棘，但他没有回头路可走。
跟随凌霄离开观星台的路上，秦川沉默不语，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秦戮”和“暗星使者”的名字。
凌霄将他带到塔内一处偏僻的侧殿，殿内有一个雾气氤氲、散发着精纯星力与清凉气息的水池。
“这便是静心池。你在此调息，若无召唤，不要随意走动。”凌霄交代了一句，便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殿外走廊的阴影中。
秦川站在池边，看着那清澈的池水，却感觉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先祖的失败，组织的审视，体内的隐患，外部的追杀……一切都如同这永夜般，深沉而压抑。
他褪去外袍，步入池中，精纯的星力涌入体内，确实让他躁动的元婴和混乱的心神平复了不少。他闭上眼，开始全力运转功法，试图梳理体内纠缠的光暗之力。
然而，就在他心神逐渐沉入修炼之时，一丝极其隐晦、与他体内魔链残念同源，却又更加冰冷、纯粹的感知，如同细微的触须，悄无声息地探入了静心池，试图接触他元婴深处的那点黑暗……
这感知并非来自外部，似乎……就隐藏在这观星台的内部！
秦川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