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归墟眼底觅生机
秦川的呓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藏星阁临时改成的医疗室内激起层层涟漪。
“涅盘”
天衍先生、月祭司、墨衡等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与凝重。这些词语太过玄奥，与现有的任何治疗理论都难以联系。唯有站在角落阴影中的执剑人凌霄，在听到这几个字时，周身那冷冽的气息出现了刹那的波动，尽管他迅速收敛，但那瞬间的异样并未逃过一直暗中留意他的月祭司的眼睛。
“凌霄，”天衍先生缓缓开口，目光如炬地看向他，“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凌霄身上。雷戟尊者更是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
凌霄沉默了片刻，斗篷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低沉的声音传来：“归墟眼底是一个地方，或者说，是一种状态。记载于组织最高机密，‘禁忌星典’的残页之中。”
“禁忌星典？！”墨衡失声惊呼，脸上露出骇然之色。那是“破晓之光”创始人留下的最神秘、也最危险的典籍，据说其中记载着连星神都为之忌惮的古老秘辛与力量，非首席与执剑人不可查阅。
天衍先生的脸色也凝重起来：“说下去。”
凌霄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源自亘古的沧桑：“据残页记载，宇宙有始有终，万物归墟。然极致之暗，毁灭之终，亦蕴藏着否极泰来、向死而生的一线‘涅盘之机’。这缕生机，便隐藏在‘归墟’的意志核心，即所谓的‘眼底’。那里是法则的尽头，也是新法则孕育的起点。”
他看向昏迷的秦川，目光复杂：“他体内光暗冲突已至极限，又沾染了蚀星弩的归墟之力，常规方法已无力回天。唯有引动真正的、更高层次的归墟之力，以其纯粹的‘终结’意志，将他体内相互湮灭的光暗之力强行‘归零’，方有可能在那‘终结’的瞬间，捕捉到那丝‘涅盘之机’，重塑元婴根基。这或许是唯一的生路。”
“引动归墟之力？！”雷戟尊者勃然变色，“凌霄！你疯了？！那是连上古星神都可能陨落的绝地！你这是要救他，还是要彻底毁了他，连同我们一起去赌那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
月祭司也蹙眉道：“且不说归墟眼底是否存在，如何抵达。即便抵达，又如何引动其力而不被其同化湮灭？此法太过凶险，近乎十死无生！”
天衍先生没有立刻表态，他走到秦川身边，苍老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腕脉上，神识仔细探查着他体内那如同混沌初开、却又充满毁灭气息的糟糕状况。良久，他收回手，长长叹了口气。
“道基崩毁，元婴溃散在即……常规之法，确实回天乏术。”天衍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决断，“秦小友为我观星台存续，甘冒奇险，以致于此。我等岂能因畏惧凶险，便坐视这预言中的‘星火’就此熄灭？”
他看向凌霄，眼神锐利：“凌霄，你既提出此法，可知具体施行之策？又有几成把握？”
凌霄沉声道：“禁忌星典残页中，记载了一处可能连接着‘归墟眼底’表象的绝地——‘寂灭星渊’。位于永夜极北，万载玄冰眼的最深处，传闻是远古时期，一颗试图反抗魔尊的强大主星被彻底击碎、堕入归墟时留下的时空疤痕。那里弥漫着稀薄但真实的归墟气息。至于把握……”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不足一成。而且，需要有人护持他进入星渊核心，并在关键时刻，以自身为引，分担归墟之力的冲击。”
不足一成！还需要一位强者以命相搏！
室内再次陷入死寂。这个代价，太大了。
“我去！”雷戟尊者猛地踏前一步，虽然他对秦川和凌霄都有疑虑，但组织的存续与道义让他无法退缩，“老子皮糙肉厚，倒要看看那归墟能不能啃得动！”
凌霄却摇了摇头：“不行。雷戟你的力量刚猛无俦，与归墟的湮灭特性冲突，反而会加剧危险。必须是对星辰与黑暗之力皆有极深理解，且能完美收敛自身气息之人。”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天衍先生和月祭司身上，却又微微摇头，最后，定格在自己身上。
“我去。”凌霄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我修炼的‘寂灭星典’，本就源于对归墟与星辰生灭的感悟，能最大程度模拟、适应甚至短暂引导归墟之力。而且……”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我对魔气的感知与压制，能更好地护住他最后的心神。”
“凌霄！”月祭司忍不住开口，美眸中充满了担忧，“寂灭星典虽强，但终究……那是归墟！稍有不慎，你也会……”
“这是我身为执剑人的职责。”凌霄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也是……唯一的选择。”
天衍先生深深地看着凌霄，仿佛要透过那层斗篷，看穿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看到了决绝，看到了担当，也看到了一丝隐藏极深的……解脱？
“你需要什么？”天衍先生最终问道。
“观星台需要立刻进入最深层次的隐匿状态，能量只维持基本运转。我需要‘星流遁空阵’最后一次启动的能量，进行超远距离定向传送，目标——寂灭星渊。”凌霄快速说道，“另外，请月祭司将‘镇魂铃’借我一用，护持他残魂不散。”
月祭司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取下一个散发着柔和月华的银色小铃，递给了凌霄。
天衍先生不再犹豫，手中木杖顿地：“就如你所言！立刻准备！墨衡，协助月祭司调整阵法！雷戟，负责警戒！”
命令下达，整个观星台立刻高效运转起来。
凌霄走到秦川身边，将他背起，用特制的束带固定好。感受到秦川体内那濒临崩溃的混乱，以及那丝与自己同源却又更加精纯古老的魔气（魔链残念），他斗篷下的眼神再次闪过一丝复杂。
“坚持住，小子。”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你的路，不该断在这里。”
…
片刻之后，观星台顶层平台。
“星流遁空阵”的光芒再次亮起，但比之前黯淡了许多，显然能量所剩无几。天衍先生、月祭司、墨衡、雷戟等人皆在场，神色凝重。
凌霄背着昏迷的秦川，站在阵法中央。他最后看了一眼众人，目光在天衍先生身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随即毅然转身，面向北方那无尽的永夜。
“启动！”
随着天衍先生一声令下，阵法光芒暴涨，将两人的身影彻底吞没！
唰——！
光芒散尽，平台上已空无一人。
月祭司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幽幽一叹：“希望……他们能成功。”
雷戟尊者烦躁地抓了抓光头：“妈的，老子怎么觉得心里这么不踏实！”
天衍先生拄着木杖，望着北方，眼神深邃难明，喃喃自语：“归墟眼底……凌霄，你究竟……在追寻什么？”
…
永夜极北，这里是连黑风戈壁都无法比拟的绝域中的绝域。
空间在这里扭曲破碎，时间仿佛停滞。无尽的黑暗并非单纯的没有光，而是一种能够吞噬一切能量、物质乃至概念的“虚无”。唯有偶尔划过的、源自万载玄冰眼核心的惨白极光，才能短暂地照亮这片死寂之地。
在一道巨大得如同世界伤疤、不断散发出吞噬一切气息的黑暗深渊边缘，空间一阵扭曲，凌霄背着秦川踉跄出现。
刚一现身，那无处不在的归墟湮灭感便如同潮水般涌来，疯狂地侵蚀着他们的护体灵光。凌霄闷哼一声，周身爆发出一种灰暗、死寂、却又带着不屈锋芒的星辰之力，勉强抵挡住了这股侵蚀，但光芒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
他低头看了一眼背上的秦川，发现即便在昏迷中，秦川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体表的星辉与魔气在归墟之力的压迫下，冲突似乎减缓了一些，但更像是一种……被更高层次力量压制下的短暂僵持，一旦失衡，便是彻底的湮灭。
“就是这里了……寂灭星渊。”凌霄深吸一口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空气，目光投向那道深不见底、仿佛连接着宇宙终结的深渊。
他没有任何犹豫，背着秦川，纵身跃入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下坠，无止境的下坠。
周围不再是简单的黑暗，而是各种扭曲、破碎的法则碎片，时空乱流，以及那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同化一切的归墟意志。在这里，连思维都变得迟滞，仿佛要被冻结、遗忘。
凌霄将“寂灭星典”运转到极致，身形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一叶扁舟，艰难地向着星渊的核心下潜。他背后的秦川，脸色愈发苍白，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唯有丹田处，那光暗交织的元婴还在进行着最后的、无声的激烈冲突。
不知下坠了多久，周围的压力陡然倍增！仿佛突破了某种界限，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他们仿佛闯入了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领域”。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只有一片永恒的、绝对的“静”与“无”。在这里，一切色彩、声音、能量、物质，甚至法则，都在缓慢地、不可逆转地走向最终的“终结”，化为最本源的“无”。
这里，就是归墟的“表象”，寂灭星渊的核心，无限接近那传说中的“归墟眼底”！
到了这里，连凌霄的“寂灭星典”都快要支撑不住，他体表的灰暗星辉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他毫不犹豫，将月祭司给予的“镇魂铃”祭出，柔和坚韧的月华形成一个脆弱的光罩，勉强护住了秦川最后一丝残魂与生机。
“就是现在！”凌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将秦川从背后解下，双手抵住他的后背，将自己苦修多年的“寂灭星辰力”，毫无保留地、小心翼翼地注入秦川体内！
他不是要治疗，而是要……引导与引爆！
他以自身寂灭星辰力为媒介，引动周围那无所不在的、更高层次的归墟意志，如同引导洪水般，冲向秦川体内那僵持不下、相互湮灭的光暗之力！
轰——！！！
仿佛宇宙初开的大爆炸在秦川体内发生！又像是万物终结的丧钟被敲响！
在真正归墟意志的介入下，那原本激烈冲突的星魄遗光与魔链残念，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停止了相互湮灭，转而在这股无法抗拒的“终结”之力下，开始同步崩解、消散，化为最原始的混沌能量粒子！
秦川的身体剧烈震颤，七窍中流出散发着微光的血液，他的元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虚幻，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于无形！
镇魂铃发出的光罩剧烈摇曳，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凌霄也承受着巨大的反噬，嘴角溢出鲜血，但他眼神依旧坚定，死死支撑着，感应着秦川体内那正在发生的、由极致的“灭”向潜在的“生”转化的微妙瞬间！
“涅盘之机……就在此刻！”他心中狂吼，将自身对“生灭”的全部感悟，凝聚成一缕微弱却坚韧的意志，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最后一缕星火，猛地投向秦川那即将彻底溃散的元婴核心！
就在秦川的元婴即将完全消散，意识沉入永恒黑暗的前一刹那——
那缕由凌霄凝聚的、蕴含着“向死而生”意志的星火，如同种子般，落入了那因归墟之力介入而短暂存在的、由光暗崩解形成的混沌能量漩涡之中！
嗡——！
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变化发生了！
绝对的“无”中，诞生了极其微弱的“有”！那混沌的能量漩涡非但没有彻底湮灭，反而在那缕“生”之意志的引导下，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轨迹，缓缓旋转、凝聚！
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淡淡混沌色泽、内部仿佛有星云生灭、却又带着一丝归墟沉寂意味的的全新“元婴雏形”，开始在那漩涡中心，艰难地、缓慢地重新孕育！
成功了？！！
凌霄感受到秦川体内那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崭新生机，心中刚升起一丝喜悦，异变陡生！
或许是秦川体内新生的混沌气息刺激，或许是凌霄引动归墟之力达到了某种临界点，这片归墟表象领域的深处，那绝对的黑暗之中，一双巨大无比、冷漠无情、仿佛蕴含着宇宙终极奥秘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恐怖意志，如同整个宇宙的重量，轰然降临！
凌霄如遭雷击，鲜血狂喷，镇魂铃的光罩瞬间破碎！他感觉自己的一切，力量、记忆、乃至存在的意义，都要在这股意志下被彻底审视、解析、然后……归于虚无！
而刚刚凝聚出混沌元婴雏形、依旧处于无意识状态的秦川，更是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