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数着过日子

沈妙音坐在炕上，抱着膝盖，将发烫的脸埋进去。

顾耀赫的话语，通红的眼眶，紧绷的下颌线，他攥着她手腕的力度，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无限放大，反复播放。

这些声音越来越清晰，逐渐压过了那些自我否定，想要逃离的声音。

几天后，傍晚时分，院外终于传来了那辆熟悉的吉普车沉稳的引擎声。

沈妙音正在客厅插花，闻声手指一颤，一支月季花枝差点被她掰断，心跳骤然加速，呼吸都屏住了，眼睛不受控制地飘向门口。

李玉华和顾敏芝交换一个眼神，嘴角露出笑意。

顾昌海清了清嗓子，继续看报纸，但显然也没看进去。

脚步声沉稳地踏入门厅。

顾耀赫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比前几天更加疲惫，下颌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军装上也带着更明显的尘土和磨损痕迹，但那双眼睛，在触及到客厅里那个明显紧张起来的身影时，瞬间亮得惊人，如同猎鹰锁定了目标。

他目光直直地落在沈妙音身上，毫不掩饰，带着亟待确认的渴望。

沈妙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花枝，心跳如擂鼓。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看起来好累。】

听见关心的心声，顾耀赫疲惫不堪的脸上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几步走到客厅中央，“爸，妈。”

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沈妙音身上，停顿了两秒，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回来了。”

这句话，像是宣告，又像是对某种承诺的履行。

沈妙音捏着花枝的手指收紧，指尖微微发白。

她感觉到全家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和顾耀赫之间。

李玉华连忙打圆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吃饭了吗？”

“吃过了。”

顾耀赫打断母亲的话，目光依旧锁着沈妙音，“妙音，你跟我上来一下。”

不是询问，是通知。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妙音的心猛地一跳，深吸一口气，放下花枝，在全家人的注视下，慢慢地站起身。

顾耀赫转身，率先回屋。

沈妙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脚步有些虚浮。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顾耀赫在卧室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所有的光。

沈妙音在他面前站定，低着头，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和一种属于他的独特气息，混合在一起，充满侵略性的男性荷尔蒙，让她心慌意乱。

“抬头。”

他的声音低沉响起。

沈妙音指尖蜷缩，慢慢抬起头，撞入他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中。

那里面翻涌着太多情绪，疲惫，急切，紧张，还有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她灼伤的专注。

“沈妙音。”

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我走之前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

他盯着她的眼睛，不允许她有丝毫闪躲。

“现在，我回来了。”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顾耀赫的目光沉沉压下来，不容躲闪。

“我走之前说的，每句都是真的。”

他声音沙哑，“现在，我回来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沈妙音心乱如麻，那些堵在心口的疑问争先恐后涌上来。她攥紧衣角，声音发颤，“你现在对徐卿卿的想。”

“她跟我毫无关系。”

顾耀赫斩钉截铁打断，“以前我是爱她爱的发疯，但早过去了。我顾耀赫的妻子，只有你一个。”

“那‘内部消息’……”

“她父亲的位置，能接触到一些普通通报，夸大其词来唬你。”

他语气带着不屑，“真正的核心机密，她根本没资格知道。”

沈妙音咬唇，最后也是最深的刺，“你说一年太短……是什么意思？”

顾耀赫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拉近的距离让她无处可逃，“意思就是，我后悔签那破契约了。沈妙音，我不想一年后离婚，我想跟你过一辈子。你听懂了吗？”

直白的话语砸得她头晕目眩。

院里，李玉华焦急地踱步，“怎么没动静了？不会又吵起来吧？”

顾昌海按住她，“让他们自己解决。”

顾敏芝竖着耳朵，一脸兴奋。

房间里，沈妙音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说不出话，信任和怀疑疯狂拉扯。

顾耀赫看着她挣扎的神色，叹了口气，语气缓了下来，甚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我不逼你。但别推开我，给我个机会，行吗？”

他眼底的疲惫和真诚不像假的。

沈妙音鬼使神差般，极轻地点了下头。

顾耀赫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了些，“谢谢。”

他哑声道，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第二天早饭，气氛微妙。

沈妙音低头喝粥，不敢看顾耀赫，他却自然地把剥好的鸡蛋放进她碗里。

全家人都假装没看见，眼底却藏着笑。

饭后，顾耀赫没去团部，而是开车带沈妙音出去。

不是去医院，而是去了民政局。

看着眼前的大门，沈妙音愣住了，“来这干什么？”

“补拍结婚照。”

顾耀赫语气平静，“上次那张太难看。”他指的是契约结婚时那张两人隔得老远，毫无表情的合照。

拍照时，摄影师指挥，“同志，靠近一点，笑一笑。”

顾耀赫伸手，轻轻揽住沈妙音的肩，她身体一僵，没有躲开。

快门按下，照片上的她表情惊讶，而他，嘴角带着一丝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拿着新鲜出炉的照片，看着上面并排的名字和红章，沈妙音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回去的车上，顾耀赫目视前方，状似随意地开口，“晚上我住回去。”

沈妙音心跳骤停，脸唰地红了。

【他……他这是要……】

“只是睡觉。”他补充道，耳根似乎也有些红，“我睡炕的另一头。”

当晚，顾耀赫果然没走，而是与她各睡一边，关灯躺下。

黑暗中，两人呼吸可闻。

沈妙音紧张得睡不着。

“睡吧。”

另一边，他低沉的声音，“我说到做到。”

次日，顾耀赫又带着她特意去一家新开的百货商店，“进去看看。”

他拉着她，径直走向卖手表的柜台，指着一块小巧精致的女表，“喜欢吗？”

沈妙音一看价格，吓得直摇头，“太贵了！”

顾耀赫却直接对售货员说，“开票。”

他拿出钱包付钱和票，动作干脆利落，亲自给她戴上表带，尺寸刚刚好。

“以后用这个看时间。”

他语气不容置疑，“省得你老觉得一年太长，数着日子过。”

沈妙音看着腕上闪闪发亮的新手表，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酸又胀。

她抬起头，眼睛有点湿。

【他……他都知道……】

顾耀赫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动作有些生涩，却格外温柔，低声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回去的车上，沈妙音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又低头看看腕上的新表，嘴角悄悄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